天启五年六月四日。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在这个党争闹得朱由校焦头烂额的关键时候,一连串天灾的消息接踵而至。
陕西延安知府上奏,称该地已经大风大雪接连半月而不止。
眼下延安府有司停摆,驿站不通,官府甚至无以派出巡街差役,就连当地驻军的日常操训也暂时停止。
当地官府机构几乎陷入全面瘫痪,每日都有无数的百姓和守城兵丁冻死,地方官府全无办法,希望朝廷尽快处理。
无独有偶,山东济宁也发来急奏。
济宁知府上奏称,自本年立春以来,偶有过境飞蝗,到了六月,成群飞蝗自南而来。
飞蝗聚集,遮天蔽日,以致春禾荡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济宁知府在奏疏中说,成群飞蝗近来有向周围扩散之势,而济宁官仓接连开仓一月,流民仍然愈来愈多,粮款早已杯水车薪。
官仓存粮逐渐告罄,风声传出,直接导致现在的山东粮价疯涨,几乎隔天就会成倍的翻滚。
有粮的都在囤积粮米,没粮的,再也买不起粮。
流民遍野,许多地方的官府粮仓已经赈无可赈,是真正的空无一粟,流民遍野,饥人易子相食。
济宁是运河最重要的流经之处,也是全山东商人最多的地方,更是皇商会最初的据点之一。
山东大饥从济宁这个点爆发,对运河经济也有不小的影响。
天灾说来就来了,就算准备了五年,这些东西,也还是完全不够,现在全国的人口太多了。
好在畿辅皇庄的番薯、马铃薯已经形成量产,加上从外地调粮,应该足够山东所需。
可若是同时在其余几个省再爆发大饥呢?
这些流民一旦处置不当,很快就会裂变为在各地闹事造反的流贼,到了那个时候,性质可就变了。
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必须尽快处理山东的饥荒。
至于眼下朝中纷乱如麻的党争,朱由校决定亲自出场,一刀切,以免生事!
今日大朝会上,主要说的就是此事。
两份急奏都是在昨日传来的,朱由校看过后深为忧虑,决定在今日朝会就商讨明白,即刻发旨。
“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众臣山呼以后,朱由校稳稳坐在九龙御座上,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扔出两本奏疏,开门见山道:
“旁的事都放在一边,陕西大雪,山东大饥,都说说吧,怎么处置?”
话音未落,一名言官出列,铮然谏道:
“陛下,臣有本奏!”
朱由校看过去,道:“是要说替死案的事吧?朕说了,先说赈灾的事,你回去吧。”
那言官不依不饶,道:
“陛下,许显纯嚣张跋扈,随意抓人、杀人,民间人人喊打,若不及时处置,恐会累及人心啊!”
朱由校这才眯着眼睛,望了他一会,道:
“丛士善,朕说的话你是哪一句没听懂?”
“可是陛下…”丛士善没有注意到朝臣们看他如同看傻子的目光,还欲再说。
英国公张维贤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家伙,再看看杀气已经抑制不住的皇帝,赶紧垂头不语。
“可是?”朱由校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让朕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累及人心。”
“陕西大雪,官府停摆,百姓缩在家中冻死,朝廷不及时处理,这叫累及人心。”
“济宁大饥,若不及时赈灾,捕杀飞蝗,以致蔓延全省,饥民相食,这才叫累及人心。”
“就算是你这样的人,也配站在朝堂上与朕,堂而皇之的说这些话?!”朱由校站起身,望向殿外:
“传大汉将军。”
语落,两名侍殿的武士上殿,一左一右站在丛士善身旁,齐声道:“参见陛下!”
“拖下去,杖二十,革职、充军!”
“陛下,臣知错了,陛下——!”丛士善“啊”了一声,连忙跪在地上。
不只是他,余的朝臣也都没有想到,今日皇帝会与言官置这么大的气。
天启一朝,这还是第一次当朝庭杖,也是第一回在大朝会上罢免朝臣。
只怕这个丛士善,要载入史册了。
只不过这样的载册,余的人都是不敢羡慕,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样的死法,也太不值得了。
无论如何,凄惨哀嚎的言官,还是被两名魁梧的大汉将军拖下殿去。
少倾,令朝臣们齐齐浑身一颤的庭杖声就是传进大殿。
大汉将军打庭杖,没什么弯弯绕绕,每一杖都是结结实实的打到肉里。
打完二十杖,丛士善已然是浑身血迹斑斑,昏死过去。
有人微微转头,看见丛士善的惨状,心中便是一惊,连忙回过头来,心下惧怕。
充军可不是让你当兵去这么简单,尤其是对于这些文绉绉的朝臣来说,更是如同判了死刑。
丛士善剩下的半条命,在接下来悲惨的充军生活中,结局如何,众人心中已然明晰。
朱由校坐回去,审视群臣,大声问道:“现在还有人要劝谏吗?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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