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望这个西方人的卧室,让朱由校多少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说起来,他的卧室如果说成是书房,或许更为恰当。
高大一直到屋顶的书橱布满四个方向的墙,朱由校走近一看,发现自己全都看不懂。
拉丁文、古罗马文、西班牙文、荷兰文、葡萄牙文?
反正朱由校猜测应该是各种国家文字编成的各种书,除此以外,他的桌上还摆着两本教导汉文的书。
看起来,的确是没少下功夫去学。
汤若望的书桌其实已经类似于近现代了,又大又阔,整齐地摆放着文具和各种玻璃器皿,看着像是做实验用的。
烧瓶、量杯、试管…
转了一圈,朱由校发现这里更像是书房和实验室的结合,可称为装饰品的东西,只能找到两样。
一款安装了乌木底座,目测大致能有二尺高的天然水晶小山,秀雅莹澈,比御花园的假山都要高雅出许多。
第二个,则是篆刻了几名在朝为官的大书法家的题字。
除此以外,还有许多的船只木质模型,遍布海上,军商两用的西式三桅桨帆船,以及一个五寸长的盖伦战舰。
这些船只模型极为精巧,都是按照比例缩放,连炮口在哪,火药主要堆积在何处,都做得明明白白。
朱由校不由得唏嘘,如果在澎湖之战以前,自己来到这里看见了这个模型,或许就不会战死那么多水军将士。
至于床上,则是被汤若望布置的高雅朴素。
上头铺着一张洁白的大被褥,看起来就和后世的款式差不太多,朱由校心中倍感亲切,先是伸手按了按,然后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
一转头,冲刚刚追到门前的几人笑道:
“这被褥不错,赶明儿叫宫局的人到你这边来看看,照样给朕做出来一套,就搁在乾清宫。”
“哦对,坤宁宫也要送去一套。”
“算了,还是各宫都送去一套…免得她们说朕偏心…”
汤若望扶着门正在喘气,闻言一愣。
盛传东方国度的皇帝不学无术,不思进取,对新鲜事物畏惧又抵制,看起来,都是些别有用心之人的谣传罢了。
看着天启皇帝坐在自己的床上喃喃自语,汤若望也是觉得奇怪,东方的皇帝,都是这样平易近人的么?
他晃晃头,将这个想法甩出去,认真说道:
“陛下提醒的对,教宗规定,传教士是不应该睡如此舒服的床的,我对自己放松,违背了教义。”
“圣主在上,这真的不可宽恕!”
说着,他就开始诚心祷告。
朱由校一愣,也是静静等着他做完祷告站起来,说道:
“你现在是在大明,还管什么教义?”
“朕的话,难道不比你那个所谓的教宗要管用吗?这样,朕给他下一道旨,让他把这个教义给去了。”
“你看怎么样?”
这话初听起来像是个玩笑,可汤若望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朱由校在微笑之间,露出的神态,令他这个传教士不寒而栗,“现在朕已经降了旨,你爱怎么睡怎么睡!”
“你现在不仅是个传教士,你还是朝廷的命官,朕是天子,教宗也得尊奉朕的圣旨!”
尽管大明很强大,但汤若望在内心还是不认同这样一番说法,他决定不在这个话题多聊,笑道:
“陛下,您刚才坐了我的床,那我就不能继续睡了。”
朱由校无奈,问道:
“这又是为什么,还是教义?”
汤若望连连摇头,道:“这是上帝的旨意,东方天子做过的地方,寻常人是不能再用的,普通人见到这样的东西,如见天子。”
“我必须要再找一处床铺,得到上帝的许可,才能再睡。”
朱由校有些狐疑地道:“上帝还说过这话?”
见汤若望十分肯定的点头,朱由校也就不打算再深究,毕竟信仰不同,逼迫也是无用。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那这些书,你摆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还有这些木船,朕都碰过了,按你们那个上帝的意思,这些也都是朕的了?”
汤若望闻言,嘴角一抽。
不过朱由校并不打算这样无耻,何况这些东西带回宫,也没几个人会使,于是哈哈一笑,说道:
“所以朕说,你们这些西方的规矩,不要拿到东方来。”
“你现在是在大明,你们的上帝,在这说话不管用,这边有自己的‘上帝’,你明白了?”
汤若望一愣,静静看了朱由校几秒,诙谐地道:
“陛下说的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今晚我只怕要吊在天花板上读写和睡觉啦!”
“这就对了。”朱由校心情好了不少,转头道:
“这位来自西班牙的使臣,朕看你在这站半天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都不是外人。”
西班牙使臣立即脱帽致敬,说道:
“尊敬的东方帝国皇帝陛下,下臣这次来,是为商讨西班牙与贵国进一步签订贸易协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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