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领他来到察汉浩特城北侧,这里正有许多屋帐杂七杂八地列着,周围已被大同军的将士们控制。
只不过,他们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愤怒。
未曾接近,张万邦便是闻见了许多屎尿类似的臭味,他翻身下来,捂住口鼻,缓步走向这些破落屋帐。
掀开卷帘,日光照射进入,张万邦一愣,眼前却是十几名蜷缩在帐子角落的关内妇人。
这时,亲兵眼含热泪,一旁叹道:“大帅,她们一心求死,卑职好不容易才将她们拦住,好说歹说,才又劝住了。”
张万邦缓步接近,却更是激得这些女子向内蜷缩,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甚是可怜。
看着她们这副样子,张万邦只觉胸中一阵剧痛,捂着后退了几步。
“大帅——!”
张万邦示意自己无事,伸出手指向她们,颤声道:“她们…何故如此?”言罢,他又狠狠一拳锤向木柱,道:
“本帅真应该率部追杀,砍下那额哲的首级方休!”
这时,参将王朴苦笑说道:“大帅,她们还算好的了,察哈尔蛮子只当她们是两脚羊,驱使为苦役。”
“末将听说,那些曾在辽东为建奴抓了的女人,才叫凄惨绝伦…相比之下…”
的确,妇人们相互依偎而靠,虽然眼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亮,却并没有遭受多少身体上的折磨。
想是这些察哈尔蛮子,连折磨的兴趣都没有吧。
大同军的将士们久经沙场,王朴虽然起初是买的营官,但是因为作战勇猛,也凭借战功做到了参将的高位,见惯了生死。
可即便是他,看见帐内场景,依然眉心微动。
没有身为军人的,见了自己国家的子民百姓在外受到如此凌辱而不心惊愤怒的。
张万邦在不忍心看下去,转身出帐,下令道:
“搜寻城内被掳的关内百姓,将他们带回关内与亲人团聚,尽量不要惊到了他们。”
王朴点头,转身下去吩咐了。
一夜一日后的黄昏,大同军在察汉浩特城外整装待发,数十门镇虏炮对准了城门的雄伟楼阁上,猛然间吞吐火舌。
随着城头象征都城的塔尖变为碎石哗哗落下,大同军才是纷纷转身,带着许多车的物资和幸存百姓回程。
路上,王朴骑行在张万邦身侧,不断转头观望。
后者微瞥一眼,笑问:“你在看什么?”
王朴笑道:“大帅,末将有一事疑惑不解,我们为什么要毁掉察汉浩特?好不容易攻下来,应当如归化城一样,派兵驻守才是。”
张万邦摇头说道:“王朴,你不是将门出身,自幼没有经受许多兵法熏陶,领兵在外,遇事要多想想。”
“漠南这些地方,就算是如察汉浩特这般水草丰美之处,就真的值得派兵驻守吗?”
“漠南不是关内,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我军以步卒为主,想出关一次,劳师动众啊!”
“攻取容易,守住一地,却是要花费极多的兵力,如果想长久占据,还要移民戍边,修筑城桓。”
“本朝武德充沛,诸部不敢造次,可要是下一任如英宗时再来一场土木堡之败呢?”
“你想没想过,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不但守不住这些地方,就连移民的百姓,屯守的战兵,都要做塞外亡魂。”
“无数的兵械钱粮,都要丧于敌军之手!”
张万邦说着,单手牵着马缰,取出千里镜望向远处黄昏,笑道:“蒙古,就如这夕阳,落寞已时。”
“而我大明,则如旭日方升,只要兵力未损,国力日盛,西虏各部便都不敢作乱。这些地方,不用派兵屯民,自然安靖。”
王朴点头听着,心中愈发对这位文武兼备的大帅钦佩。
本来他散尽家财买官,只是为了在万历朝过一过领兵的瘾,谁想到了这天启朝,朝廷整顿武备,将领开始受到重视。
王朴也从起初“被迫”的出战,变成了自愿跟随张万邦东征西讨,立下了不少功劳。
到如今,他的心性大有改观,也算作是大同军的一员干将。
只要张万邦在,他就敢嗷嗷叫着往上冲。
......
过了五日,张万邦的捷报传到京师,引起了朝野上下极大的震动。
朱由校坐在西暖阁,手里捧着捷报,十分激动。
张万邦深入蒙古汗庭这一战,细节不知道,但是结果是好的,额哲被撵跑了,大同军过后的察汉浩特,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明军没有留下一兵一卒,全部撤出了察汉浩特,还带回了三万多的残存关内百姓。
林丹汗苦心经营数十年的蒙古最后一座都城察汉浩特,从此不复存在。
蒙元帝国虽然还没有算作正式灭亡,却也已经是苟延残喘,彻底不被算作是一个真正的国家了。
“好啊,好!”朱由校放下捷报,道:“近些年来,我朝捷报频兴,这是祖宗庇佑,上苍之德,应该将此捷昭告天下。”
“改日,朕要重重的封赏张万邦还有他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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