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人称关中三贤之一的李敬都被驳斥得哑口无言,灰溜溜退了回去,孔胤植就更没了话说。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再一次给他解了围。
“彭”的一声,孔府门前的石像竟然突然间炸开,硝烟中飞出无数碎石,裹挟着极大的劲道,向围观的人群及众监生飞射而去。
有两名监生被击中脑袋,当场昏厥,生死未明,好在李信有些身手,飞快躲过,才免遭此劫。
可是这样一来,人群中瞬间便炸开了锅!
“孔府门前的石像怎么会突然间炸开?”
“我看,是天爷示警,莫非传言非假,孔府在科举案中真有牵连?”
有儒生立即反驳:“胡说,孔府乃圣人后嗣,传世千年,岂能行此无君无士之举?”
“哼,我看未必!”一些百姓也不甘示弱。
现场哄闹开来,这一切全都被不远处二层雅间里的朱由校看了个清清楚楚,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倒是魏忠贤,本就阴鸷的嘴脸,见此又挂上一抹弧度。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有曲阜县衙的官差姗姗来迟,众官差赶来,一面维持了孔府附近的秩序,一面由差头向孔胤植道:
“见过圣公,是什么人敢在孔府闹事?”
李信一旁说道:“并非闹事,而是孔府门前的百年石狮忽然炸开,伤及国子监生员了。”
闻言,为首的差头这才转向看去,发现的确是有两名南京国子监的监生躺在地上,于是打了打眼色。
一名差役上前蹲下,试探鼻息,面色变得难看:
“死了。”
“都死了?”差头面色微变,脑海里转了起来。
监生在读书人群体在再不受待见,好歹也是天下最高学府国子监的学生,身份地位远非他们这些差役可比。
正因如此,这件事怕已经超出了曲阜县衙的管辖范围。
他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此事已超出县衙的职权之责,派人到街道巡检司衙门,让他们来处理此事。”
《大明会典》:“凡天下要冲去处,设立巡检司,专一盘诘往来奸细及贩卖私盐、犯人、逃军、逃囚,无引面生可疑之人须要常加提督或遇所司呈禀。”
曲阜乃是孔府所在,街道设有巡检司,职权类似后世专事巡捕和查案的派出所。
巡检司级别上虽然低于曲阜县衙,但是职权各有所在。
这种事牵扯到南京国子监和孔家之间的恩怨,曲阜县衙人微言轻,就算是知县本人来了,也不愿多管。
差头深知此理,看来是要做个甩手掌柜了。
很快有一名县衙差役跑步奔往该街道的巡检司,不多时,一名面色粗狂的汉子带队赶来。
他瞧了一眼碎裂一地的石狮,同样是蹲下来摸了摸这名死去监生的尸体,发觉身体已经微微泛凉,便起身笑道:
“这是你们县衙该管的事儿啊,叫我来做什么?”
差头抱拳笑道:“马爷来了我就放心了,死的这个,是金陵国子监的监生,这事我们县衙不方便插手,还是由你们巡检司查缉比较妥当。”
巡检司巡检马庆到底是个彻头彻尾的武夫,心里也知道这是县衙不想管,所以扔给了巡检司。
这种事,在这些年根本没少发生,巡检司毕竟地位不如人家县衙,也只能照办,惹不起啊!
他在底冷笑一声,哼道:
“这可是在孔家门前出的事儿,这石狮在这蹲着没有一千年也有两百年了吧,怎么好端端的在今日就炸了?”
闻言,一众的孔家大贤纷纷出言斥责。
“马庆,你说这是我们孔家的过错了?”
“简直是大言不惭,这些监生来孔府门前斗诗问罪,要查也是该查他们,怎么会查到我们的头上?”
孔胤植毕竟是当朝的衍圣公,圣人后嗣,心性还算平稳。
“你是巡检,怎么查你说了算,可要是查到最后,不是我们孔家的事,那…可就难办了。”
在二层雅间内的朱由校从隐藏在人群中的番子嘴里听见这番话,两眼微眯,头也没回:
“忠贤哪,你搞了这样一手,该派人过去了吧?”
本来魏忠贤还打算给天启帝一个小惊喜,没成想,他老人家却是给自己先来了个惊吓。
他实在没想到,皇帝是怎么知道这件事都是自己策划的,而且就连自己的计划都十分清楚。
魏忠贤在心中更加畏惧天启帝,此刻的他,更加笃信皇帝是有一手连他都瞒得死死的暗牌。
至于这张暗牌是什么,魏忠贤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他也知道,旁敲侧击或是事后叫厂役暗查,这都于事无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从而失去信任。
要知道,东厂番子虽说都是以他这个厂公为首,但是一旦真正出了事,死忠于皇帝的也不少。
魏忠贤知道自己的立场,离了皇家,他什么也不是,又怎么敢生出丁点儿触碰皇帝底线的心思?
他眼珠一转,即媚笑说道:
“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爷的法眼!此事是奴婢一手安排,为的就是东厂能去孔府查案!”
“哼。”朱由校也笑了一声,转头斜睨他一眼,再度望向楼下,似无意道:“唉,你的事儿,朕是真不想知道。”
“去办吧…”
“遵旨。”
马庆是个武夫,很糙很直,但他不傻。
衍圣公这番话很明显是在威胁,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巡检,那衍圣公连当朝的公卿也有往来,怎么查得了?
他额上冷汗直冒,讪笑:
“这事,蹊跷得很,只怕巡检司也是无能为力,还是报回金陵国子监,叫他们自己派人来问吧。”
话音落地,百姓们全都是沸议一片。
此时此刻,再猪脑子的人也是全然明白,孔府这个名头究竟有多唬人,门前石狮无故炸裂,这就算了,主要是死了两个国子监的监生。
这两个监生死的确实是时候,在今天死在孔府门前,无论怎么样,传出去后天下间的议论也离不开孔府,放在哪一朝也足以算作是个大案。
然而谁也没想到,前前后后来了两批官差。
先是曲阜县衙的差役,见是孔家的事,直接做起了甩手掌柜,再又是街道巡检司,更被衍圣公孔胤植一句话给吓了回去。
孔府没事还好,那是虚惊一场,可这要真的是孔府里边的人干的,上上下下却没有任何一个官府敢查,岂不等同于土皇帝。
如此孔府,若不治治,那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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