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白水县。
太阳刚刚从东边的地平线升起,官府就敲响了一户农民的家门,力道之大,就连门板都在发颤,不断落下尘封许久的灰尘和木屑。
一夜未曾合眼的王二此刻就躺在炕上,紧紧盯着空洞洞的房顶,听见声音,他从心底叹了口气。
官府又来催交课税了……
他跳下炕头,打开房门,果真看见官府的师爷并三个官差,正站在门前笑嘻嘻的谈话。
“王二,你家尚欠官府占地税一两二钱,上次你到县衙击鼓鸣冤,砸坏了县衙的大鼓,要你十两纹银。”
师爷面相猥琐,靠在门的一侧,“总共是十一两二钱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交啊?”
王二瞳孔骤然缩紧,握了握拳头,“皇帝继位的第二年不是就取消课税了吗?再说,就那四处漏风的破鼓,哪里值十两银子?”
师爷早知道他会有这么一问,笑道:
“朝廷是说的不收你们这些刁民的课税,咱们县衙可没说,占地税是你家早就欠下的,不在朝廷取消的杂税之列!”
“那鼓不值钱?不值钱可也在县衙风里来、雨里走的站了二十多个年头,如今被你一敲就破,你还有什么好说?”
一旁官差笑道:“王二,还是踏踏实实拿银子吧!这样的结果,对大家谁都好。”
“真要闹大了,把你扔进牢里,可就要活受罪了。”
王二没有回话,默默就要关门,然后低声说了句,“没钱。”
“没钱?”师爷一手拦住木门,“给我进去搜,把他家值钱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抵!”
看着官差进门,王二脸上毫无波动,就连一句话都没说。
那两个官差进门搜了半晌,传出一阵阵嗤笑。
“全都是破烂,没几个值钱的。”
“就是把他家这破房子抵了,也值不了十两银子!”
师爷看着一副死鱼样子,好像是毫不在乎的王二,心底一阵怪气,顿时发了狠。
“给我把他家地契拿出来抵了!”
王二这才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们怎么能这样做?占地税是什么税,那面破鼓我去敲之前就被人划破了,你们这是诬陷!”
“地契是我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如今虽然大旱,却也是我活命的生计,你夺了我的地,叫我怎么活?”
那师爷满脸冷笑,“你怎么活关我什么事,不拿地契抵税,就要进大狱,你自己选吧!”
“唉,拿吧拿吧。”王二只是象征性地争取了一下,他心里早就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
“欸,这就对了嘛!你的税消了,走吧!”师爷拿上地契,带着三名官差来到路一侧的另一家。
一个汉子也是满脸疑惑的开门,王二听见,随后他们便起了争执。
“什么狗日的占地税?朱家皇帝都取消了课税杂税,你们官府居然还在乱收!”
“你交不交吧!”师爷一副吃定他的样子,故技重施,“这可是县老爷的意思,不交,你就得等着被抓进大狱!”
“爷爷我要上京去告你们的御状,问问那朱家皇帝,他的圣旨还管不管用!”说着,汉子抬脚就要走,似乎身后那间破屋子里,也没什么他好留恋的了。
“拉住他!”
师爷话音刚落,官差们便擒住了那汉子。
“你们干什么?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汉子不断挣扎,但他已经几天没有吃顿饱饭,力气自然不如三个官差。
“住手!”
师爷正要说话,王二在身后鬼使神差的高喊一声。
听见这样一声,那汉子立刻就明白,自己能活下去了,立刻也开始大喊大叫,意图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哟呵,怎么着,也想进大狱蹲蹲?”一名官差松开汉子的胳膊,按着明晃晃的腰刀走过来。
另外一个官差也在提着刀威胁那汉子,“闭嘴!别再叫了,当心我直接把你给砍了!”
王二面对官差的逼问,一步步后退,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开始出现更多的百姓。
“干什么啊?”
“官府就能随意收税,随意抓人吗?”
“朝廷的王法呢?”
“白水县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还有没有人管?”
百姓们纷纷走出房门,很快将三个官差围在一起,汉子也趁机挣脱出来,然后狠狠踹了那师爷一脚。
“滚!”
“别再来收什么占地税了,我们不认!”
有这么多人支持,王二的底气也足了许多,大声吼道:“对!不认!把地契还给老子!”
官差们扔下地契,落荒而逃,然而白水县百姓的情绪已经被这件事彻底引燃,多年累积的压抑感,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们围着王二和那汉子,纷纷高喊要上县衙讨一个公道。
王二心底那股气再也抑制不住,决心带着饥民向无恶不作的县官讨一个说法,随后问道:
“好汉,你叫什么?”
那汉子道:“我叫种光道!我们去县衙!”
“走,上县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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