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后退几步,“不、不敢…”
李洪冷笑一声,道:
“既然不敢,那还不赶紧去准备?”
李正慌忙转头就走,连多看李洪一眼也不敢,余的卫所武将也都跟了过去,直到他们走入一个偏房。
“你刚刚为什么不直说?”沉默许久,一名指挥佥事纷纷不平道。
李正不可置信地看这人一眼,“你行你怎么不去说?他可是都指挥使,家丁就有四百多个,各卫各所还不知有多少心腹,是你我能比的?”
指挥佥事胸前不断起伏,显然很不服气。
他说道:“那就这样算了?李洪这次可是去谋反的,不做点什么,等朝廷平息叛乱,我们都会被视为同党!”
“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是啊,他们这些人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说皇帝要动卫所军屯,这是他们赖以得益的东西,但是在场的都知道,这次闹剧,皇帝一定会赢。
别的不说,卫所军打得过九边军队吗?
九边那些如狼似虎的边军,一个个喊起皇帝的名字来,都是嗷嗷直叫,他们都是带兵的,手底下一盘散沙,如何与朝廷为敌。
这些年来,朝廷对陕西、湖广、河南等省官军可以说毫不重视,相比于年年足饷的九边边军,他们就是后娘养的。
这个时候忽然要动卫所,能是人家皇帝忽然而起?
正说到这里,城中已然是乱了。
李正来到躲藏小屋的窗户处,发觉有不少百姓和商旅已经逃难来了,街道上的商铺也陆续关门。
就连本地官府的衙役们,也都跟见了鬼一样,挤在百姓中间,什么也不管了,直奔着府衙而去。
许多的青皮和地痞、流氓,见街上突然间乱成这个样子,也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打劫抢掠,行以往所不能之事。
“兵乱了!”
“闹兵灾啦!”
“都指挥使李洪造反了,快跑啊!”
街上四处都是这样的喊声,打眼一看,就看见几名青皮当街大打出手,将一个老人活活打死,然后将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拖入小巷。
女孩叫喊得撕心裂肺,青皮们脸上洋溢着狞笑和淫笑,很显然,转眼之间,方才还秩序井然的街上,现在已经彻底乱了。
而李正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无暇去管什么维护治安,如何保住身家性命,这才是他想的头等大事。
街道的拐角处,出现一队卫所兵,约在百人上下。
这人李正很熟悉,正是与他同等职位,但却坚定支持李洪造反的指挥佥事邵士彦。
邵士彦和李正,原本都是李洪的心腹,可是在这场兵变之下,两人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心思。
李正由于在山西、畿辅接连碰壁,内心产生了极大的动摇,尤其是在山西看见当地的井然有序,更是感觉这次兵变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怎么来了?”
李正蹙眉喃喃出声,身后的一干卫所武将和家丁也都发现了邵士彦。
此前他们是同僚,可是现在,他们一个是造反逼宫的反贼,一个是临时退缩,打算支持朝廷的官兵。
对方人数比自己多出很多,而且街上都是乱兵,李正缓缓将手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静等对方前来。
邵士彦早和李正私下不睦,除了李正,他这个指挥同知才是陕西真正的军队二把手。
他得到消息,说李正躲在此处,便立即带上家丁第一时间赶来,就是要趁乱除了这个对手。
他来到门前,听屋内寂静如斯,盯着窗户看了半天,方道:“别躲了,李正,你现在出来,我不杀你。“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李正持着雪白的钢刀跳出来,上来就是一脚,一边骂道:
“姓邵的,枉你活了三十有六!不自思善,以保晚节。谁料大明养你千日,不思报恩,竟然助纣为虐,谋害天子!”
“国朝待你何等厚恩?而今你竟与那都指挥李洪思谋在西安城内发动大兵,造反作乱,真是忘恩负义至极!”
“你就没有想过,来日何以面对九泉下,生你养你的爹娘!”
邵士彦不为所动,冷笑,“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不过是怕了,怕了朝廷,怕了那个昏君。”
他灵活地闪避到一旁,躲在一众家丁身后,猛拔出佩刀,恶狠狠地朝李正及其身后一干卫所武将说道:
“那昏君妄动卫所,这正说明他的时代已经过去,大明气数已尽!”
“至于他的恩德么,天子对我哪里有过什么恩德?”
“历朝天子无有敢轻动卫所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见鬼去吧…!“说完这些,邵士彦哼哼一声,喊道:
“举铳!”
李正等人闻言大惊,但此时街上已为乱兵占据,将他们和自己的家丁团团围住。
“砰砰砰——”
随着一阵爆响,李正等二十余人俱都死在鸟铳的齐射之下。
李正身中数发铅弹,又被乱兵刺中,浑身冒血,强行挣脱乱兵向前几步,一口将鲜血喷出,喷在邵士彦那张呲牙裂嘴的老脸上,顿时将后者的脸庞溅得更加狰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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