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最艳的石,
磨最细腻的粉,
一句句佛经,
一笔笔虔诚,
用一辈子的时间,
勾勒心中的坛城。
红『色』的僧袍包裹着瘦小的身躯, 因为日晒而发黑的皮肤被暗红『色』的□□衬着, 酥油灯下, 满室弥漫着一股浸染神魂的香, 人的动作仿佛也缓慢了许多,一点点, 执着笔, 沾上些许矿石粉末研磨出的颜料慢慢地勾画着唐卡。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笔好像都要思考很长的时间,其实并非是思考, 而是每一次落笔都要默念一句佛经,熟读成诵的经文这时候默念起来,莫名有了一种头脑放空的感觉, 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想不到。
闪烁的烛火即便在佛前也不会恒定, 香炉中的香一刻不停歇地冒出缕缕烟雾,缭绕着低垂的账幔,绿松石、孔雀石、蜜蜡、珊瑚、玛瑙、天珠… …所有能够看到的都随着光线暗沉, 仿佛一颗随意扔下的石子, 在佛像前低低俯首。
高大的佛像仰头不可见面, 帽子,账幔,总有些遮挡视线的存在让它的威严宛若云端。
外间的光线并不能够穿透一层层屋顶,阳光无法透过幽深的窗,狭窄的缝隙漏进来的点滴光线都如同荧『惑』,闪烁难明。
佛前长跪,铺在石砖上的布面经过了特殊『药』水的浸泡,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草『药』味道,没有多少清香,却如同那酥油灯的味道一样,让人闻了就能够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属于雪域高原的特『色』。
俯身作画的孩子不过十来岁的样子,瘦瘦小小,如同这里的人民特有的那样成长缓慢,让人一眼无法断定其准确的年龄,他的眼睛极为沉静,没有孩子特有的清澈,也不见孩子特有的通透,他的眼仁儿乌黑,仿佛深不见底的幽谭,有着一种异样的魅力。
从降生的那一刻,他的父母就认定他是属于佛的,因为他那不同于普通孩子的沉静,因为他的寡言,这般“端得住”的孩子,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莲花宝座上的一员。
然后,他的父母就把他送到了寺庙,自此成为一个估肖喇(普通僧人),因他一出生就被放到佛前,成为寺中僧人,他的年龄虽小,却比很多人都“年长”,精通佛学经典,宛若天生佛子,被寺院中极为看重。
而经他手书写的佛教经典,甚至使得不少信徒千里迢迢来求取。
因为他,这座深藏在大山之中的寺庙也有了些名气,渐渐为外界所知了。
他的名字叫做桑吉丹巴,取“佛教法”之意,在周边的民众心中,他的存在相当于佛渡世人,之所以能有这般大的名气,自然不是那些人知道他懂得多少佛经,能够默写多少存世不存世的佛学典籍,而是因为某一次的雪崩,他恰好在场,恰好救了那本应该罹难的人。
——那是不属于世人的力量!
没有多少文化,甚至不认识一个字的民众们这样传说,依靠着口口相传,把显通寺传得愈发神秘,连同桑吉丹巴,都成了一位佛陀的转世。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哪怕迈入空门,都未必能够四大皆空。
当越来越多的民众将毕生的积蓄都捐献到寺庙当中,寺庙当中的僧人也有了变化,他们的心中也染上了更多的『色』彩。
执笔的手很稳,并不会有半丝的犹豫,他的表情更是平静,从容的笔触好像已经刻画了千百遍,那些佛祖的形状似乎早就已经眼见手触。
桑吉丹巴的眼一直不曾抬起,也就不曾注意到还有人在看他,那高大的佛像,还有这里特殊的地势,以及,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作用,让这里的磁场有些不一样,在寺庙之中,在佛像面前,他的精神力会被无限压制到一个普通人的程度,不能够肆意扫描周围的一切。
这种普通并非他所陌生的,每一个世界的开始他都是个普通人,每一丝特殊力量都是他一点点修炼起来的,这还需要世界规则允许,否则的话,他也只能是个普通人,而这些力量的强弱并不完全取决于他的修炼努力与否,还与世界规则有关,同时也跟他附身的这个人身体条件限制有关。
无论灵魂多么强大,他所能够支配的也只是这样一具皮囊罢了,虽然皮囊也会成长,但最根本的东西,就好像修仙界所要求的灵根一样是天生无法改变的。
他还是人,并不是神,那些涉及到规则的东西,并不是他所能够更改的。
所以,即便修炼出了强大的力量,但他依然会去习惯这种普通人的状态,因为大多数时候,他也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而已。
那些力量,哪怕是自己修炼出来的,难道就不是外力了吗?
或许这里的空气格外澄净,他的心思都纯粹了不少,很多可以用强大精神力偷懒的事情都被他一丝不苟地完成,就好像面前的这幅唐卡,如果是在寺庙之外,在别的地方,他大可以用精神力勾勒,一样完美,甚至还会有些特殊的好像“开光”的加持作用,但他宁愿用最原始最古老的方法,一遍遍描绘,看着那些颜『色』点点着落,最终构成一整幅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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