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跟我走吗?”
孩子们跑到足够远的距离就躲在那里偷偷看, 他们之间还会议论鬼子的事情。
崔阙走到了对方身前,孩子并没有抬头看他, 他对外界的事情似乎失去了最基本的好奇,尽全力蜷缩的身体在感觉到伤害远离之后, 渐渐放松了一些, 却又随着崔阙的靠近而紧张起来。
破损的衣服遮不住身体的紧绷, 如同受伤的小兽一样, 对外界靠近的一切都保持着最强烈的戒备。
精神力发出的问话柔和得如同温水一样, 很好地抚慰了对方的心灵, 至少在这一刻, 他好像感觉到了善心带来的温暖, 抬头看了一眼崔阙, 他有一双很黑的眼,黑得看不见一丝亮光——重瞳!
重瞳为帝王象征,重瞳子, 多为帝王命。
“你可愿意跟我走?”
这一次问, 崔阙的态度又认真了一些。
那一双重瞳注视着崔阙,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在崔阙起身走过的时候, 他揪住那白『色』的衣角,在崔阙回眸注视中, 静静地站起身来, 跟上了他的脚步。
崔阙见到他的表态, 抬手轻轻拂过他的头顶,把那些灰尘和枯叶扫掉,略显油腻的头发没有经过怎么打理,边缘好像狗啃的一样,但在他拂过之后,瞬间整齐了很多,柔软松散的发丝顺着手指离开的感觉,崔阙微微眯眼,看着那有着青紫但端正的面容,帝王命啊。
“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你的名字是什么?”
“… …鬼。”
沙哑的声音并不像是从孩童的口中发出,更像是那种已经走到生命终结的老者,他们已经对世间没有了任何的激情,连语调之中都透着无趣和暗淡,像是已经褪『色』的蝶翼,熬不过秋日的枯萎。
是鬼,还是鬼子?
崔阙轻轻笑:“如此,你就叫崔刿好了,不为他人所伤,则必伤他人。”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断语,哪怕崔刿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但这一句话还是听得心中一颤,抬头看向崔阙。
“我会把我所学教你,你须听从我令,不为人帝,则为鬼帝。”
崔阙心中的想法渐渐完善起来,他看着对方稚嫩的模样,心中却已经勾勒出来了一张草图,若为帝王师,可否?
命运从来不是无稽的线条,在每一个转折的地方,它可能都埋下了伏笔,遇见是种缘,而这种缘,从来不是无缘无故的。
“是。”
崔刿这般应了,他还不太明白人帝和鬼帝的含义,却已经知道面前这个人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他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从第一次啼哭,他大约就知道,属于他的机会可能只有这么一次,错过了就会永远错过。
抓着白『色』衣裳的手更加用力,那衣服滑如鱼身,带着河水的冰凉,他不确定是否能够抓住,更害怕不能够抓紧,仰望着对方,光芒刺入眼中,泪水瞬时流了下来,看不清那背光的大人是怎样的容颜,光晕在他的身后,像是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光中,随时都能融化在其中。
“那么,走吧。”
崔阙弹了弹手指,无形的鬼气化作了外裳,纯白的衣裳像是淹没了所有的污垢,包括那不堪回首的出身和过往。
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崔阙用之前在平乐换到的钱买了衣服给崔刿换了,鬼力化成的衣服带着一种阴气,长时间穿在身上,对人的健康来说并不好。
带了一个孩子,行程便不能够太随意了,崔阙带着他在城镇停留,同时检测了一下他的资质,确定他能够修炼阴阳师的灵力之后,便开始教导他最基础的修炼。
崔刿在这方面的理解力只是常人,崔阙多年不当老师,难得来了兴趣,却无法忍受自己总是面对一个不那么聪明的学生,人大概都是如此,对旁人的耐『性』没有对自己多。
为此,崔阙把崔刿寄放在了寺庙之中,这座寺庙的和尚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他的眼睛已经十分不好,法术也几等于无,只能对附近的人做个赐福术之类的,旁的都不太会,崔阙的伪装他根本看不破,只把他当做平常的施主,让他带着崔刿在这里借宿。
因为老和尚的疏忽,崔阙终于有机会研究和尚们修炼的方法,跟他在某世所知的差不多,而其高明之处,大概得益于这里鬼怪的繁多,他们的皮肉血骨都各有妙用。
在这方面,除非了解所有百鬼的特『性』,否则很难开发出这些应用,从这一点上来说,人类和鬼怪之间的了解已经十分深刻了。
“老师,和尚难道不应该是慈悲的吗?他们肆意残杀鬼怪,不是错吗?”
曹刿的聪明在道理上思考更多一些,很快就从崔阙的教导之中发现了有些矛盾的地方。
“什么是慈悲,对什么人慈悲,都是不同的。”
人类和鬼怪,本来就是两个阵营,谁也不会竭尽所能为对方考虑,和尚的慈悲只是对人类,他们对鬼怪的残忍也是对人类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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