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进了长安,他也不觉得这胜利是他的,而是那个十五岁的孩子的。
没想到啊,终究有一天,他要与这个孩子站在对面,比一比各自的力量,虽然没有开战,只是做个比较,樊崇也有一种失败的挫折感。
徐宣还在说话,“陛下说了许多,唯独没有提到左大司马和右大司马,没有提到城外大营之事,便是我想要提起,也被陛下拿话茬了过去,好像是故意不让我说出口似的。”
沉默半晌的方阳说话了:“御史大夫,丞相,以我看,陛下对城外之事清楚得很,但是却假作一无所知。无论是御史大夫还是各营将军,他全都不见,就是不想听到关于左大司马、右大司马调兵之事,他明明白白地装这个糊涂,就是不想把此事拿到明面上。因为这事要是挑明了,是了不得的大事!朝中重臣不请旨私自调兵,不是谋反是什么?”
“可是我们向来都是这么调兵的,难道我每次调用营中兵马,还要他这个皇帝批准?”
徐宣道:“三老,御史大夫,还是那句话,现在与从前不同了。以前我们没有皇帝,是兄弟们说了算,现在有了皇帝,应当事事请皇帝陛下示下了。”
方阳道:“二位暂时不必担心,陛下眼前不想捅破此事,意即不想与左大司马,右大司马撕破脸大干一场,他见丞相,说了那些话,便是要丞相和御只大夫从中斡旋,将两位大司马劝住。”
徐宣道:“可陛下说了,三日之后,他要召集众臣上朝,共议国事,到了那时,这事儿还兜得住吗?”
方阳冷笑一声:“那便是陛下给各位的期限了,陛下是要各位三天之内解决此事,否则免不了大家脸上不好看,或许还会动刀动兵!”
“这混小子!竟然给老子下起了最后通牒!”樊崇拍案而起。
送走了徐宣和方阳,樊崇在房内乱转,坐也坐不住,时不时地用拳头捶一下墙壁,或是几案,低喝道:
“这三十万大军终归还是老子的!老子倒要看看你怎么抢得去?”
“敢跟老子亮刀子,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谁敢动我的兄弟?”
他一个人嘟嘟囔囔了许久,连饭也忘了吃,直到门被推开,樊桃花端着托盘进来,后背挺得笔直,脸上如寒霜一般,径直走过去,将饭食放在案上。回身道:“父亲,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才四十六岁,怎么就老糊涂了?”
“您不糊涂,怎么就这么不明是非,不知轻重,不辨亲疏?”
樊崇更怒了,“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不明是非,不知轻重,不辨亲疏了?”
樊桃花道:“自古君臣大义,只听说过臣子听皇帝的,没听说过皇帝反倒要听臣子的。你们已经尊放牛小子为皇帝,当然要听他的!逄安和谢逯不请旨私自调兵,眼里还有皇帝吗?他们想干什么?这不是谋反是什么?就凭这个,陛下就该发兵围剿,把他们两个杀了!父亲连这个也看不清楚,反倒要求皇帝安抚,实在是太糊涂了!”
“父亲如今是朝廷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不是从前呼兄唤弟的流民之首。父亲,您的身分不同了,您现在考虑的应该是国家大事,而不只是那些小小的兄弟之情。皇帝正国法,杀了黄兴,有什么错?逄安因为私情要起兵造反,而您为了与逄安的兄弟之情,就要皇帝低头枉法,您把国法放到哪了?我说您不知轻重,说错了吗?”
“逄少子是你的朋友、部下、兄弟,可陛下是谁?他是您的女婿,是您唯一的女儿的夫君,未来全部的倚靠!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哪头亲,哪头疏,你怎么倒分不清楚了?你怎么能胳膊肘朝外拐呢?你要帮着外边人打家里人吗?您这不是不辨亲疏是什么?”
“到底是老子胳膊肘朝外拐,还是这个丫头胳膊肘朝外拐?这还没过门呢,就一力向着那个小子,全站在他的那边。”樊崇心中有点忿忿不平。
可樊桃花说得这么一大堆,也算是句句在理,他无比反驳,憋了半晌才一跺脚,说道:“这个小子,我是认输了!明天我就出城,把少子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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