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会对这些汉室宗亲大开杀戒吗?
不可能。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就不只是长安城谣言四起,而是天下讻讻,不只是他的仇敌,天下百姓都会说他的闲话。
在那么一个讲究孝道,看重血亲的年代,杀戮自己的族人将被全天下人口诛笔伐,即便这些人的血缘已与他隔了不知多少代。
小班登都替皇帝发愁了,“这些人天天抱怨这抱怨那的,到底想怎么样?”
乌盖不紧不慢地道:“他们当然想重封王侯,得天下百姓供养,再过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
“想得美!”小班登眼睛都瞪圆了,“他们自己没手没脚?偏得要靠别人来养?陛下,您要封赏这些人,堵住他们的嘴吗?”
皇帝道:“大汉之土地只赐予有功之臣,怎么会随意封赏他们?若是骂朕就能得到封赏,朕岂不是要被天下人骂死?”
“要不也给他们授田,让他们去种地!”小班登想得简单。
“这些人若肯种地自食其力,就不会如此了。况且他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里会吃得了种田的苦?”乌盖摇头苦笑。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天天只知道白吃白喝!”小班登也是服了,他一个穷苦孩子出身,只知道干活才有饭吃,哪里见过这种人?
“也不能说没用,要看怎么用,用得好了还是挺顶用的。”皇帝摸着颌下的小胡子,一副智者模样,每到这时候,班登就知道,陛下又有好主意了。
阉人巷。
原大汉王侯们日子过得很凄惨,他们重活干不动,技术活又不会干,什么营生也做不了。
但还是有人很能干的,比如说前高密王。
前高密王在百花楼当美女品鉴师,收入还是可以的,但是在那么一个销金窝,天天看见美女,前高密王好色的老毛病不时发作,钱从左手进来,还没等出百花楼的门,又从右手花出去了。
连老鸨都打趣他说:“老王爷你都七十六了,怎么还是那么ying实?”
前高密王呵呵一笑道:“本王天生异象,为王时必得日御数女,方能入睡,如今老啦!”
他虽然不攒钱,可是有基本的生活保障。官府每年给年六十以上的失养老人十石粮食六尺布,高密王即便不挣钱也不至于饿死。
不过有一次老王爷生病了,病得起不来床,又没钱抓药,躺在床上眼看要死了。
正好这时百花楼来人请他去品鉴一首新曲子,来人见他这副样子,摇头道:“可惜,这是新来的一个胡姬,弹的也是胡曲,没人听得懂。本来想让老王爷过过耳,当家的说了,这胡姬可以让您白玩一次,算作工钱,看您这样子。。。怕是不行,玩不成了。”
“胡姬,胡姬好啊!谁说我不行?”奄奄一息的老高密王突然睁开了眼,“扶我起来!我觉得我还能试试!”
就这样,老高密王神奇地康复了。
前建阳侯在街头卖小吃,生意一直红火,他这人又会过日子,因此攒下了不少家当,这条巷子里数他的日子过得最好。
不过最近昌虑侯突然有钱了,更盛建阳侯,也不知他是怎么发达的。干苦力的前石山侯去问他,他就说家里有几个旧玩意,拿出去卖了换的钱。
“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前石山侯追问。
“没什么东西。”昌虑侯不愿意再说了。
前西安侯刘孝从前颇有积蓄,很是过了一段吃得饱穿得暖的日子,但是积蓄总会花光的,最近刘孝手头极紧,简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张五总是说:“侯爷,您快想想法子,找个营生挣钱吧!”
可刘孝从来没想过要出去营生。
他甚至也没让张五出去干活,而是让他就在王侯巷中晃悠,到处串门,与那些王侯聊天交际。
每天一早张五就被赶出家门,直等到晚上才被允许回来,白天他要挨家挨户串门,晚上还要一五一十地向侯爷汇报这一天听到的闲言碎语,尤其是那些王侯们诽谤漫骂建世皇帝的话,张五一边说,刘孝便拿着笔在一边记。
“那个畜牲圈里出来的东西,他也配当,做皇帝?”张五神采飞扬地骂道,又补充道:“这是高密王爷说的。”
刘孝停了笔,“他说的到底是也配当皇帝,还是也配做皇帝?”
“啊?”张五有点懵,“当皇帝和做皇帝不是一样吗?”
“当和做怎么能一样?你做饭能说成是当饭吗?狗奴才!”
“那是当?是做吧!哎,您就随便写吧!”
张五话一说完,脑袋上立即挨了一下子,“这么要紧的事,怎么能随便写呢?你这蠢才,就不能记清楚么?”刘孝斥道。
张五捂着头,缩着脖子,咧嘴道:“出去转了一天,说的话不知道有几千几万句,哪能句句记那么清楚?”
“闭嘴,接着说!”
“闭上嘴还怎么说?”张五话一出口,又挨了一巴掌。
他不敢再顶嘴,说道:“昌虑侯爷说过,天上怎么不打个,不炸个雷,把那个放牛的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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