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双手一拨,将前边的人拨开,他粗壮的身体在人群中直撞出一条路来。在他的身后,是瘦弱的西安侯刘孝。
张五也不向刘殷旁边去报名,只是扯着刘孝,一直扯近大门口,到了众人前面,舞台上面,他大声道:“我们侯爷不仅会演戏,还会编剧,会排戏,要用演戏来兴礼乐,侯爷是最合适的人选!侯爷,您演个皇帝给他们看看!”
刘孝没想到平时看起来窝窝囊囊的张五,此时竟是霸气十足,一嗓门把周围的人全都震住了。一时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看向张五口中的最适合人选。
刘孝想骂这个狗奴才,却觉得张五此时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让他怎么也骂不出口。
刘孝不由自主地任由张五摆布,将那件所谓的龙袍穿在他的身上,把皇帝的通天冠戴上。
这些穿戴一上身,刘孝便立即进入了角色,他走上台去,亮了个相,右手一伸道:“朕乃天子,代天牧民。。。”
这话一说出口,刚才还乱哄哄的台下顿时静了下来,王侯们都仰头看着他,有人嘀咕道:“这皇帝还真带那个架势!”
刘孝曾无数次在家里上演这一幕,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皇帝风采,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在众人面前堂堂正正地说“朕”,他觉得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了,一股巨大的欣喜直冲头顶。
刘孝的眼睛里放出异样的神彩,一举手一投足都架势十足,朕乃天子。。。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刘孝身着皇帝龙袍,挥着袖子,将台词说得有滋有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被他带到那个戏剧的世界中去。
“哎,这皇帝演得真像啊!”
“看人家那气度,都演出来了,好像皇帝就该这样!”
刘孝如醉如痴,腾云架雾一般。他觉得自己真的成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帝,在对着他的臣民发号施令。
台下的王侯们连声叫好,有的甚至高叫道:“万岁!陛下万岁!”
张五在台下看得热泪盈眶,哭泣道:“侯爷,陛下,陛下万岁!”
刘孝演得愈发来劲了,好像他就是那个万众景仰的天子。他是如此沉浸其中,眼中光芒闪耀,胸口暗流涌动,整个人都焕发出神采。好像一生的理想、事业都在这一方戏台上实现。
一场戏演下来,掌声雷动。
那原本演皇帝的人走过来说道:“老兄,我服了,这皇帝就该是你的!”
宗正刘殷也说道:“既然西安侯如此擅长演戏,我便以你为礼乐署之长,俸禄为一百五十石。”
张五激动得哭了,他连声道:“侯爷,侯爷,一百五十石啊,咱们再不用挨饿了!”
刘孝却道:“皇帝身边怎能没有宦者,既然本侯是礼乐署长,便以你为礼乐之吏。”
“侯爷,那我也能赚钱粮了。”
刘孝拍了拍他的头,少见地对他笑道:“张五,本侯说过,少不了你一个中常侍。”
张五突然胯下一凉,脑门上瞬间冒出一层薄汗,不过他转眼间就释然了,“演戏,不是真的,嘿嘿,这是演戏!”
说着他也学着戏中人的腔调,手腕一扬,好似是甩起了手中的拂尘,张五弯腰道:“臣谢过陛下。”
礼乐署就这么组建起来,如今几乎所有的阉人巷王侯都成了礼乐官,石山侯再不用去工地上做苦力,专门为礼乐署设计各式道具,建阳侯收了汤饼摊子,专心设计戏服,当然,最多的还是演员。
刘孝则集编、导、演于一身,忙得不可开交。他奉命创作了几幕建世皇帝陛下的剧,有《天择圣皇》,说的是他在郑县抽签成为皇帝之事;还有《梦中受命》,说的是皇帝得城阳景王托梦之事;这两幕戏极得观众的欢迎,每次演出都是爆满。
另外受欢迎的还有《赈灾民》、《入长安》、《战陈仓》、《降单于》等等,刘孝很有编剧才华,这几幕剧写得极为生动,把建世皇帝陛下的仁德英武表现得淋漓尽致,每次演出之时,台下总是欢声雷动,万岁之声不绝。
刘孝觉得,这些欢呼都是献给他的,他作为如此出色的一个剧作家和演员,能有一个舞台尽情地施展才华,感觉十分兴奋,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可他最喜欢的一幕戏还是《汉室兴》,这一幕写的是刘邦建立汉朝江山的故事,刘孝亲自饰演高皇帝刘邦,当他甩着大袖坐在木制的高台上,看着下面跪拜的群臣,说道:“朕兴汉室。。。”
这时,刘孝觉得自己已经实现了曾经的理想,此生再没什么遗憾。
与他同样开心的是他身后执拂尘站立的张五,这位雷打不动的“中常侍”也有了成功的感觉。这不就是当初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不愁吃,不愁穿,看着侯爷称孤道寡,自己则站在他的身后。
就这样,主仆二人在大汉礼乐署中共同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自从礼乐署成立,王侯巷里再没有人饿肚子了,王侯们都有了营生,也没有那么多功夫说闲话了。
每天在舞台上讲陛下的英明神武,也影响到了现实中的态度。毕竟从夸到骂这个切换太过费劲,一时转不过弯来。
巷子里再也没人骂皇帝了。
吴原再见皇帝时,说道:“陛下,坊间谣言已渐渐平息,百姓们都说:‘谁说陛下凌虐亲族?看那些汉室宗亲,他们都一道歌颂陛下的恩德,眼见是沐浴了皇恩,对陛下感激涕零。看来,传言真是不可信啊!’陛下,在汉室宗亲的大力宣传之下,陛下您的声望越发地高了,在百姓心中,您就是天上的神。”
皇帝打断了他的马屁,说道:“邯郸奸人的事情有进展吗?”
“回陛下,汉情局捣毁了西市附近的一处酒舍,那里正是邯郸间人的一个窝点。我带人去时一个人也没见到,他们已经逃走了。看样子,他们当时走得很急,火炉中有焚烧痕迹,里面有未烧尽的布角,上面只留着几个残余字迹,还有两块地图的残余,臣等经过辨认和实地的验证,发现那残图其一似是东都门外一处道路,其二是大河边的一处渡口。”
吴原侃侃而谈,“陛下,臣敢断定,这朝中有人与关东勾结,而且最近邯郸正在策划长安重臣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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