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流民军让刘秀烦心,最近朝中也不平静,有大臣先后上奏,请求朝廷开仓赈灾,让百姓能熬过这一段苦日子,坚持到宿麦收获。
刘秀召集近臣讨论此事,众人都沉默不语,因为大家知道,朝廷每次出兵的粮草都很难筹集,哪里还有余力赈灾?
终于大司农冯勤打破了沉默,“陛下,如今国用不足,国家四处用兵,军中粮草尚不能供应周全,实在没有余粮开仓赈灾。”
刘秀说道:“如今不是问你赈不赈灾,而是问你如何赈灾?”
冯勤听皇帝语气不善,吓得不敢再吭声了。
刘秀确实心情不好,气不顺,当然不是针对冯勤,他的怒火主要是对着那些上奏的大臣,尤其是那几个经博士。他们满篇的圣人之言,说的全是仁义道德的大道理,有人甚至拿出建世皇帝的例子,意思是说连伪帝刘钰都赈灾,你可是堂堂正牌皇帝,你看着办吧!
这话就有点诛心了,就差说他刘秀是因为没有人家刘钰那么仁德,所以才没有人家混得好,处处都比不上长安朝廷。
他们难道不知道朝廷无粮?非要上这种奏书来给他添堵!
但是这种声音刘秀不能无视,否则便会被上纲上线,尤其是长安那边赈灾赈得那么好,有这么一个仁德的伪帝比着,让刘秀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如果没人提这茬,刘秀可以眯着,装着不知道这事儿,可是人家既然当面指出来了,他就得给出个回应,否则不光是失了民心,就连士大夫们恐怕都会有想法。
这时邓禹说话了,“这几年一直有流民袭扰四方,其中自然有许多刁民,但大多数是饥饿的百姓,无法谋生,被人裹挟着作乱。当年若不是无粮,哪里有那么多绿林军、赤眉军?流寇既起,便会有别有用心之人趁机而起,利用无知百姓,谋求奸邪之事,不可不防。”
刘秀心里咯噔一下,他几乎立即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大哥刘演,刘演当年可是一方豪强,不缺吃不缺穿,但就是一门心思想要造反,他也确实利用了绿林军,只是后来没利用好,反而为别人做了嫁衣。
这种“胸怀大志”的人什么时候都会有,现在肯定也有豪杰在蛰伏,等待机会。几乎每次刘秀亲征,后方都会有人反叛,大大小的乱子着实不少,刘秀一个人来回奔波灭火,实在是身心俱疲。
如今的流民作乱,背后多多少少有豪强的影子,河北的豪强现在虽然眯着,但是他们许多人是仇视朝廷,巴不得他刘秀垮台的,等到流民乱到一定程度,有可能豪强就会跳出来亲自上场了。
一定要把流民的这股势头打下去。
但是悲催的是,没粮啊!
不赈灾,百姓濒临饿死,流民队伍扩大,国家经济破坏,粮食产量更少,国家缺粮;赈灾,要支出巨额的粮食,国家还会缺粮。怎么做都是缺粮,这是一个两难的局面,简直没的选。
邓禹道:“陛下去年实行入粟拜爵和屯田之策,颇有些成效,只是臣以为,这入粟拜爵之制应该改一改了。”
前年是灾年,把刘秀逼得用了这两招来筹粮,希望很大,但是失望也不小,入粟拜爵筹粮五十万石,屯田产粮一百万石,一共收获一百五六十万石,补充了军粮不足。没有这两项政策,刘秀是打不起这场陈留大战的。
但是两项政策的执行效果比预期还差得很远。
刘秀很生气,同样是屯田,为什么刘钰就做得那么好,自己就做不到?难道自己真的不如那个放牛娃吗?
邓禹道:“因为流民作乱,道路时有贼寇,有入粟之粮为贼寇所掠,故此即便有人想输粟到边郡,因路途遥远,贼寇出没,也不敢再出门了。臣请陛下改输粟至边郡为入粟本郡府库,则无道路失粟之险,入粟者必会倍增。”
入粟拜爵对朝廷来说很省事,因为粮食是由入粟者送到边郡交割,用不着官府组织运输,省人省粮又省事。现在改为就近在本郡甚至本县交割,显而易见会提升大家入粟的积极性,能筹集到更多的粮食。大不了提高一下拜爵的门槛,把运输所需的粮食预先要出来,由官府再组织往边郡运输好了。
刘秀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可以。
这时在旁边侍立的侍郎阴躬忽道:“陛下,若是入粟可得实授官职,入粟之人必会大有人在。”
刘秀斥道:“朝廷官员乃民之父母,岂可买卖?小儿辈莫要胡言!”
入粟拜爵拜的是虚爵,几乎是个荣誉称号,可以提升家族的声望和社会地位,当然也有些实际的好处,比如免除兵役劳役、见官不拜等,但是不会授予任何的实职,并没有破坏现有的官僚系统。如果授予实职,那就是公开的买卖官职,会对官僚系统造成极大的破坏。
这时候的刘秀还是有底线的,况且去年全国收成还不错,朝廷虽然缺粮,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在和平时期,若不是两汉战争没完没了,以去年的收成,朝廷甚至不会缺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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