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有人肯走?怎么会这样?”刘秀听了邓禹的报告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诏命下了大半天,竟然没有一个大臣提议要走。士兵倒是遣散了不少,毕竟符合条件的人有很多。
刘秀是个眼明心亮的人,他不相信所有人都这么忠心不二。朝中这么多大臣,有不少是和他刘秀政见不合的,他们应该巴不得离开才是,如今见了这道圣命,却仍然不行动,只能说是他们心里有顾虑,不敢走。
“朕为布衣时,尚可一诺千金,言必信,行必果,得豪杰之心。如今身为天子,下了明旨,竟还是不能取信于人。难道在他们眼中,朕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刘秀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没有因为众人不肯离开他而欣喜,反而有些生气。
邓禹道:“陛下不是小人,而是真正的君子,是那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
“如今该如何?难道要朕当众立誓么?”刘秀有些无奈,“朕不是不敢立誓,而是觉得太荒唐太可笑了,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一场笑话?”
邓禹想了想说道:“陛下不必如此,以臣之见,此事也好办,只是不知陛下肯不肯。。。陛下莫不如先放一个人走。”
“谁?”
“不其侯伏湛。”
伏湛一直被关押在军中,刘秀并没有处置他。邓禹的意思是拿他来做个样板,让大家放心离去。
大家都知道伏湛的两个儿子叛逃,他本人更是当面顶撞皇帝,狠狠地开罪了刘秀,如果他都能安全脱身,别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是要借鉴刘邦封雍齿的典故了。
当年刘邦定天下后,对功臣论功行赏,这个要仔细评定每个人的军功,过程比较漫长。刘邦陆续封赏了二十几人,其他人的功劳还在评定之中。这时群臣争论不休,人心惶惶,担心不能得到封赏。
刘邦在洛阳南宫,见到诸将总是坐在沙地上争论,就问张良:“他们在谈什么?”张良道:“他们在谋反。”刘邦吓了一跳,说道:“天下刚定,他们何故谋反?”
张良回答:“他们担心不能得到陛下的封赏,又怕因为曾经的过失被陛下诛杀,所以聚到一处谋反。”
刘邦当然急了,便向张良问策,张良出了个主意,让刘邦先封赏一个平时最痛恨的人,以安定诸将之心。刘邦想了想道:“那就是雍齿了,他数次让我受窘受辱,我很想杀了他,我们的恩怨所有人都知道。”
张良觉得这人合适,刘邦便封雍齿为什方侯。群臣听说之后都放了心,再也不聚在一处议论了,“连雍齿都被封侯,我们当然也会得到封赏,再不用担心了!”
这是刘邦的博大胸襟,也是他的帝王之术,这两点刘秀也具备。
听了邓禹的建议,刘秀站起身来,说道:“就依仲华,赦免伏湛,让他走!”
南皮城的由来可以上溯到春秋时期,齐桓公帮助燕国打击山戎,行军到这个地方,在此交易皮革,制造皮革用品,故此称之为皮城。
南皮位于燕齐边境,边境之城都比较重视城防,因此南皮的城池比较完固。南皮皮革业兴旺,贸易发达,人口不断增长,在春秋时就是一个大县,到汉朝时也是可与渤海郡治浮阳相媲美的大城。
刘秀将大队人马带入南皮城中,却以精兵陈于城外。
从南皮城的城头望出去,只见城墙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军帐,帐外向南方向筑着栅垒,架着强弩,有士兵日夜守卫。
那里驻扎的是原本守护邯郸未央宫的南军精锐。这是刘秀的亲兵,将士多是朝中大臣的子弟,还有各军中选拔出来的精锐,这支军队完全忠实于刘秀。
在整编全军的紧要关头,刘秀需要一支可以信任的部队保障安全,避免被耿弇趁机偷袭,南军担当起了这个重担。
在南皮城以南十余里之外,可以隐隐看见敌军的大营,耿弇只是扎营在南皮城外盯着,并没有攻城的打算。攻城只会徒增伤亡,太不划算,他要就近守着,等着刘秀大军崩溃,找机会发起致命一击。
后晌时,大臣们奉了皇帝旨意,聚集于城头之上,谁也不知道皇帝让他们上城做什么。难不成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守城么?
对于让朝臣自择去留的诏命,没有人当真,或者说没人敢当真,虽然普通士兵一队队地被遣散,但是作为关东精英的代表,士人中的佼佼者,他们的心思都深着。这些朝廷大员们不认为皇帝会如此大度,任他们自由来去。
其实刘秀的大度有口皆碑,他的招降战术屡次成功,正是仰仗了大度的声名。他可以原谅任何敌人,甚至是他的仇人,只要招降他们于国家有利,刘秀都毫不犹豫地接纳他们,并给与他们应有的待遇,而且最重要的是,在事后也从来不翻旧账。
但是刘秀也是公认的锱铢必较、绝不饶恕,那就是面对背叛的时候。刘秀对背叛几乎是零容忍,他可以饶恕敌人,可是绝不饶恕背叛他的朋友,比如李轶,比如彭宠,比如刘扬,比如邓奉,比如邓晨,对付背叛者,刘秀完全失去了他的大度,而是变得十分计较,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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