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声五十三岁那年,头上出现了几根白发,就掩藏在黑发下面。
这些年他健身,注重饮食,甚至保养皮肤和头发,一是为了老婆不嫌弃他,二是不希望有人说他们老夫少妻。
老夫少妻老夫少妻,他是先老的那个,也意味着他可能是先走的那个,他不愿意。
这些年他也是精神矍铄,任谁见了都看不出他是五十多岁的人,可他还是躲不过人类的自然规律,生出了白头发。
他数了数,有十来根。
可能看不见的地方还有。
萧声想着拔掉,可是拔掉还是会长。
他看着老婆刷牙洗脸,坐在梳妆镜前化妆,四十多岁的人脸上还是满满的胶原蛋白,皮肤白皙细腻,化妆品每次都只用挤一小点。
除了笑起来的时候隐隐能见眼角的一点细纹外,上天好像格外恩待她,还像个小姑娘似的。
萧声觉得老天真是不长眼,他形影不离地黏了老婆二十多年,怎么老天就看不见他?
岁月还是在催他老。
“怎么啦?一直在看我。”楼欢早就发现他在看自己了,即使已经老夫老妻,萧声这么盯着她看,还是有点尴尬的。
萧声迈着修长笔直的腿朝她走过去,“今天用哪只?我给你涂。”
楼欢拿出一只温柔的豆沙色,旋转出膏体后递到他手里,自然而然地仰头,嘴巴微微张开。
年轻那会萧声总觉得她看化妆品的时间都比看自己的时间长,还生过闷气,可是让老婆不化妆,就轮到老婆生气了。
抢不过就加入。
这些年萧声为他描眉,为她打腮红,为她涂唇,这样老婆就只能盯着他看了。
四个孩子前后都说过他幼稚,像个小孩离不得人,他每次都会对着孩子冷哼一声,并不反驳。
他是离不得楼欢。
当初分开的三四年一直是他心里的痛。
“好了。”萧声涂口红已经熟练,每次涂完都会捧着她的脸亲一下,自己的唇也会染上一层薄红。
那是楼欢在他身上打的印记。
今天是他们领证二十二周年的结婚纪念日,萧声说晚点去接她下班,然后出去吃饭。
出门前两人又亲了一下。
萧氏前两年已经交到大儿子手里,他成了萧氏的甩手董事长。楼欢的设计已经成为名媛贵妇、明星顶流最钟爱的品牌,正是发展最好的时候,她一直亲力亲为。
送走老婆,萧声给大儿子打电话:“今晚的事别忘了。”
电话里儿子声音冷冷的:“知道了。”
早些年有人和船船说过总裁最有钱,做总裁得高冷,他一直记着,又常年跟在萧声身边,模仿了个七八成像。
上任后把公司里的一众员工唬得一愣一愣的。
身为老爹的萧声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是个什么尿性,旋即冷了声音:“好好说话。”
“好嘞爸,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拖后腿。”
这才是他那个傻儿子,萧声满意了,让他再去提醒一下两个弟弟。
“好,那姐呢?”
“不关你事。”
又被老爹凶一句,船船这些年早习惯了,家里就他妈妈和他姐是老爹的宝贝,他们兄弟仨都是捡来的。
萧声打电话给女儿,好几声都没接,他知道肯定又在为案子奔波,旋即打到蒋应淮那里去,也没接。
他差点忘了,蒋应淮这小子为了追他宝贝女儿,跟着也把志愿填到公安大学,研究生走犯罪心理专业。
现在一个在市局刑侦大队,一个在市局做特聘专家,要是有什么案子,两人都是一起忙。
毕竟是女儿,萧声不辞辛苦地走了一趟警局。
在这之前他先去理发店染了头发。
不是染黑。
而是一头银白,发胶定好型。
俊朗坚毅的脸庞配上一头白发,这种反差让他别有一番魅力。
小锦鲤见到满头白发的父亲,怔了怔,问:“长白头发了?”
萧声年轻时冰冷的性子改了些,在女儿面前眉目变得温和起来,“嗯”了一声。
小锦鲤高中忙,大学忙,提前毕业,到了警局更忙,现在才发现,爸爸不知不觉间已经老了。
她看着妈妈还年轻,理所当然地觉得爸爸也还年轻。
实际上爸爸大了妈妈近十岁,大了她们近三十岁。
“爸。”小锦鲤给了父亲一个拥抱,“祝你今晚求婚顺利,我爱你。”
萧声拍拍女儿的背,叮嘱她好好吃饭。
早些年他和楼欢就说好了,在银婚的那天办婚礼,所以楼欢在傍晚和萧声手牵手散步的时候,突然被求婚,整个人都傻眼了。
萧声单膝跪地,打开戒指盒。
“你,今天怎么回事?又是染白了头发,又是求婚,银婚是二十五周年,我们才二十二周年。”
“二十二周年是领证,我们在一起已经二十五周年了,这才是我们的银婚。”
“楼欢,今晚能做我的新娘吗?”
“都一把年纪了。”楼欢嘴上这么说,眼里还是泛着水光,伸出自己的手。
上面已经戴了婚戒,左手无名指上依旧是萧声当年送的大方钻,今晚的戒指戴在了中指。
萧声口中说的那句“新娘”不是说说而已,戴上戒指的刹那,摄影从人群里出来,跟着他们进了最近的一家店。
也是萧氏旗下的店,有人已经拿着婚纱和王冠在等她。
一切都是萧声算计好的。
楼欢再次穿上婚纱,由萧声抱着来到已经布置成婚礼场地的邮轮上。
亲人好友全部在列,每个人都笑盈盈地望着她,有些人眼底噙着热泪,总算是亲眼看到他们举行婚礼了。
“你们早知道了不告诉我!”楼欢控诉出声。
“惊喜嘛。”
“来来来,婚礼要开始了。”楼月走过去,拉着妹妹的手挽在自己手腕上,随着婚礼进行曲响起,一步步把妹妹送到萧声的手里。
在一起的第二十五年,当年搁置的婚礼重新开始。
萧声圆了他们之间的遗憾。
流程走到新郎亲吻新娘时,萧声没有亲在她的唇,而是怜惜地亲在眼皮,说:“楼欢,我爱你,即使头发花白,深入黄土,我依然爱你,也只爱你。”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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