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琳洲,戴王行宫。
墨琳,玄色黑玉,在王朝内曾代指有德行的贤才,这里处白耳洲之南,玄渊洲之东,乃是西南诸洲的中心地带,富裕繁华,文人辈出。
多年前,还是少年的戴王就获封于此,他是天子的第三子,那时刚及冠成年,就获封王位,为众多大臣和皇族宗亲看好。
青年时代的戴王性格爽朗,喜好周游,皇子时就和不少名人墨客于洛京不夜河上饮酒吟诗,大谈天下之事,虽尚显青涩,但其志向高远,为不少人倾向之。
待其封王,更是引来不少大才来投,拜在门下,为其出谋划策,虽无太子之名,但隐隐已有太子之实。
有人曾劝告天子,应对戴王稍作训戒,使其谦虚稳重行事,但天子无应。
又四年,戴王府逐渐势大,不少人假托其名,纵横官场,开始形成拥立戴王的派系。
梅雪之年春,青郁洲州牧亡于河中,数日后才为人发现,天下震惊。
一方州牧乃是王朝重臣,可面见天子,呈递奏折以告天下事,然却在太平之世为人刺杀,投于江中,天子令秋官司查之。
时任秋官长乃是严厉明行之人,在其奉旨督促下,桉情乃出,但结果牵扯甚广,尤其戴王府之人,隐隐有谋害异己之实,而后秋官长追之不息,连带上下,将数年来与之有关的桉件一一拔出,名单极广,其皆与戴王府有关。
至此,朝中噤默,无人敢与天子说之。
后天子令秋官长封卷停查,不再扩大此事,而后戴王府清扫,府内豢养之士皆被宫卫驱赶而出,戴王本人跪在皇后宫前,三日不起。
此事后,天子对戴王渐冷,但也并未削掉其王号。
初,众臣以为戴王已失帝心,无可再为太子,但时隔三年,天子依然没有新封皇子为王。
后,戴王府又为之热闹,往来拜见者渐众。
秋官长曾数次奏告天子,应对戴王严加责罚,然最后却失官身死,连带门生后裔也逐渐退出朝野。
如此,直到天子渐老,才有怀南王获封,与戴王分庭抗礼。
墨色的长帛从宫殿内大梁上一一垂下,如站立两侧的臣子,面向大殿中间那宽敞的玄青主道。
曾几何时,也就是数月之前,大殿两侧站立的文臣武将,比这大殿长悬挂的黑色长帛都要多,但如今条条黑帛下,却只有零星的人站立着,在空旷宽敞的大殿内,显得格外萧瑟寂冷。
大殿的正中上首,大腹便便的戴王正坐在那温润黑玉打造的王座上,此刻正用手撑着头,斜看着这冷寂的宫殿一动不动,似乎思绪早已不在此地。
宫殿内的众人,此刻也都安静的站着,没有说话,能在这个时候还留下来的,大多都跟了戴王不短的时间,自然知道这位的性格,不会在这种时候开口打扰。
明明是开府议事的时间,但宫殿内却格外安静,时间就这样一份一秒的度过,直到外面的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部分阳光都洒进殿里,将玄青的石地板染上澹澹的金色。
也不知是何时,戴王忽然醒了过来,他活动着身子,伸出手,然后一旁站立许久的侍女就为他的酒杯倒满。
咕隆咕隆的饮酒声在大殿内回响,随后戴王喝完呼了口气。
“都散了吧。”这一声令下,大殿内才重新响起各种声音。
众人低头垂拱,然后缓缓退去,背影和脚步逐渐消失在大殿门口。
虽然大殿内很快就空荡下来,但还有一人没有走,这位在戴王右手下方的臣子,略显苍老,胡子也有些发白。
“连山卿为何不走。”戴王靠在玉座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为陛下计。”这位老臣拱手垂头。
“呵,不用了。”戴王没有睁眼,就这么随意的说着。
这位老臣不是别人,乃是他少年时的老师,也是他妻子的父亲,自己的岳父,可以说一众臣子中最为特殊的。
“唉……”望着这位已然失去斗志,浑浑噩噩的戴王,这位老臣叹息一声,依然站在原地。
在进攻的洛京的大战中,戴王所领的部队为拥护新君的据龙军击败,溃逃无数,后虽勉强重新整合,但军心尽失,不少大将也死在进攻洛京的大战上,如今后方更是叛乱四起,之前不少追随戴王的州牧、边将等,也都离去,呼之不应,西南二十七洲,如今只有六洲还勉强归在戴王麾下,和前月席卷天下之势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受到如此打击,之前意兴风发的戴王也变得浑浑噩噩,不再有之前的斗志,饮酒昏醉,不理事务。
贺连山站在大殿中不走,但戴王也不理会这位老人,依然让身边的侍女不断倒酒,然后一口口灌下,偶尔还会舌头发卷的说着模湖不清的话语,原本就发福的身躯如今如软下的烂泥,而身上满是酒味,姿态不堪,让人难以相信这位就是威临天下的戴王。
见这位戴王一日日沉沦下去,贺连山也想过劝阻或者重新鼓励,但似乎都没有效果,两人相处的时间很长,可以说戴王对这位老师的话术已经了然于心,早就免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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