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展开另一张纸。
纸上的字迹有些歪扭,笔力极其虚浮。
寥寥几行,当年关海惨状浮于纸上。
安奉芝于军中嘱其下属,不惜代价保全三皇子,绝不能使大权落于奸人之手。
并命人突围回京送信,告知家人不得已时,只能取义。
写信人正是萧北。
耗尽体力写信,必是出于情急。
急于告诉她当年真相,恐其被人利用。
是这样么?
若她方才不打翻酒杯,已经跟眼前的人阴阳两隔了。
即便此时她已了然真相。
也救不活人。
除非……
“那日你亲自去安府,是想救人么?”
唐婉还是忍不住问道。
救人么?
这想法越强烈,越证明他当年无能。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眼前这女人。
还受尽人间疾苦。
这都是他当年自以为是的后果。
他难辞其咎。
即便这女人想要向他寻仇夺命。
他也宁愿。
“本想制造混乱,把你府中人转送陵州。
谁料满府寻不到你,再回正屋时,夫人已自尽。
为堵悠悠之口,亦绝我与刘娴鱼死网破的念想,留下一封血书。
以防万一,还命人放火烧府。”
再提往事,谢昀亭面上从容。
心已经痛到麻木了。
唐婉不解一瞬。
安奉芝向来谨慎,府中大抵不会留下,与皇上往来的证据。
难不成?
“当时刘娴忌惮你,打算在查抄安府时,混杂你连同安家军谋反的证据。
结果我母亲放火烧府,她便没有这机会了。”
这女人,差不多都猜对了。
当年见甄夫人为保全他,舍弃所有。
急火攻心下,便晕倒在火海中。
再醒来,他发誓绝不让刘娴得逞,要继位与她抗衡。
接着查出那天打算在安府做手脚的人,可甄夫人手书消失不见了。
如今再出现时,是在秦敬手里,展现在安小绮面前。
得知此事时,他最想知道的,是她到底对他能不能下去手。
毕竟这个疑惑,是他心里最大的屏障。
在他看来,必须一试。
可秦敬狡诈阴险,万一再有什么后手。
恐她难以应付。
加之她心中仇恨被激起,即便提前写下遗诏,要保她周全,她也不会照做。
思来想去,才让萧北亲自写信。
唐婉见他沉默时,眸光讳莫如深。
手指颤抖着,拿起最后一封信件。
竟然是,谢昀亭备下的绝笔。
书中列举刘娴秦敬弑君盗国罪证,嘱唐婉以皇嫂身份,辅佐新君谢昀辰。
“皇上既然要赴死,为何还要言明这些,还把我推上至高位。”
少女不知自己怒从何来。
声线有些微颤。
谢昀亭像是被她带动情绪,不同于往日温润,
“安府遭劫,朕难辞其咎。
此生终欠你,一个团圆美满。
你若真因恨夺命,我毫不吝惜。”
他顿了顿,没说出余下的话。
算是赌赢了么,抛开恩怨,她最终想让他活着。
“那你以为,你要是这么死了,就美满了么?”唐婉美目璀泪,怒道,
“秦敬说,你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内心狠辣。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你是想让我余生都溺在对你的愧疚里!”
谢昀亭心头一紧。
好像,还真是。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他太怕她会忘了他。
怕到了自私的程度。
亦或许,他本心自然相信她。
“若此时我死了,皇宫就会被青砚带人围住。
秦敬和刘娴的罪证会交由刑部,由裴贞督审。
你便是扭转乾坤之首,有大把机会重翻旧案,会有空愧疚么?”
唐婉听着轻描淡写的陈述。
悲怒顿时从心中来。
他所说的这结果,难道不是她起初最想要的么?
如今听起来,竟让她心口剧痛。
她用两手虎口抵在他的颈前,真真假假使了两分力道,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谁要那些莫须有的功劳,真不想活了的话,我就再帮你一次。”
颈上痛痒的感觉,让谢昀亭忽然清醒。
抬手轻捏锁骨上的皓腕,语气坚定许多,
“既然爱妃舍不得,不如把我留下,共谋大事。”
唐婉心头涌上莫名的委屈,手上的力道逐渐散去,嘴上仍不依不饶,
“现在舍得了,像你这种恶毒的人,断断是留不得的。
企图害我余生不安,不如现在就把你了结了。”
本来应是复仇夺命的画面,转眼间成了唐婉软乎乎的指腹,在男人脖颈上打转。
谢昀亭又恢复了往日温润从容,嘴角缓缓扬起,
“若你真下得去手的时候,恐怕就没有什么余生不安了。
看来你还是在意我的。”
他说着,在少女的手臂上使了点力道。
将人顺势揽了过去。
方才还神色紧张的琉璃,见眼前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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