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就冷眼看着,然后淡定的叫了小厮上来,端来水盆给傅眠洗手。
“姐姐让人把她先拖出去绑着不就行了?何苦耽误用饭的时间?粥又要冷了。”
荷香听到这句话,抖得更厉害了,惊恐的看着后面进来大厅的小厮。
那些人很面生,是上次陆归以人手太少的理由买回来的下人,那些人不同于之前的家丁,几乎没一个嬉皮笑脸的,全都面无表情执行能力高得一批。
两个身高体壮的小厮默不作声的捂了荷香的嘴,拖着她出去了。
大厅里恢复安静。
陆归面不改色夹了菜在她碗里,“姐姐,吃啊。”
傅眠看着他,就想问问这人什么时候想起来给自己布置人手的。这些人又是从哪里来的?一看就不像是买来的下人。
不过她想了想,孩子大了,还是不要再多管了。于是压下心里的疑惑,安静的陪他吃饭。
早饭过后没多久,就有人传来消息,说是陆大人府上,已经去了两个太医,皇上赏赐的珍贵药材一批批的往陆府里送。
傅眠端着点心去了陆归的书房,确定外面全是他的人了,这才问到:“陆夫人她…出事很严重?”
陆归正在看文书,并没有任何担忧的反应。
“嗯,投湖。”
“投湖?!”傅眠提高了音量,“为何?”
陆归被她声音惊得愣了一下,然后修长的手轻抓着她的手,“姐姐为何那么惊讶?她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真相而已。”
“所以,上次你告诉我秦王的人混进了陆府…这次他动手了?”
陆归点头,“陆怀年就算再暴怒,也只会把这件事压下去,除了自己不会让更多人知道,这样一来这段恩怨就没人知道了。秦王想要找到我,就只能从陆怀年和他夫人那里下手,陆怀年不配合,那就只能让陆夫人受点苦了。”
傅眠还是有些担忧,坐下来抓着椅子的扶手,问道:“你真的一点不担心?那可是…你母亲。”
陆归抬眸对上她的视线,薄唇轻掀,“我就一个姐姐,并无其他亲人。”
傅眠幽幽的叹气,“好吧…对上秦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他和你一样的,不如其他人好对付。”
陆归冷笑一声,“一只年迈的猫罢了。”
“你不也是一只刚成年的猫?”
陆归哀怨的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她把拿来的糕点茶水放在书案上,“吃点,你平日里吃饭太少了又挑食。”
“姐姐可以喂吗?”他抬眸问,神情认真并不像是随口一说的玩笑。
傅眠想一杯茶给他扣在头上,不过……一本正经又无辜的说这种话,真的好他…妈反差萌!
她努力板着脸,“少得寸进尺!”
陆归于是委屈的放下文书捏着糕点送进嘴里。傅眠看着他吃了些东西,准备出去不打扰他办公了,可是人还没站起来,陆归那边又开始迟疑着问她,
“姐姐,这几日夜里我都睡不好,可不可以……”
“不可以,”她冷漠的拒绝,“你就是想太多了才会吃不下东西。”
陆归不甘心,幽幽的看着她,“变成猫也不可以吗?我的毛可以当被褥。”
她冷笑一声,“这是夏日里,还嫌不够热?”
“……”
等出了书房绕到她院子里,傅眠才长长的呼了口气,轻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
————
“陆大人,夫人情况…恐怕不太好。”
陆怀年震怒,表情焦灼,“皇上赏赐的那些药材呢?!全都用上也没用吗?!”
太医抹了抹汗,“陆大人,药材再珍贵也没用啊,我看是陆夫人不愿意配合我们,喂药她根本喝不进去!”
陆怀年沉默下来,这个中年男人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不管如何,去拿药。”
说完他手捏拳背在身后,踏进了房间里。
陆夫人名叫柳婉,乃是没落世家柳家的嫡小姐,到现在柳家所剩人不多,大多都不在京城了。她十六嫁给了陆怀年,两人互相爱慕,夫妻感情和睦幸福,陆大人宠妻的事情更是为人称道。
可是这一切在那个孩子出生那年后,就彻底变了。
“婉婉,”陆怀年中年无子,家中所剩亲人只余柳婉一人了,他跪在床榻前,头抵着柳婉那苍白瘦弱的手,声音哽咽道,“是我的错,婉婉,我只求你为了我醒过来,别这么离开我。那个畜生…那个畜生我会解决的,我会让他生不如死,可是婉婉,你醒过来好不好?”
他一生所爱唯此一人,所以当年柳婉生下陆归,他也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不愿让柳婉看出他的痛苦来。不让她出门,也是为了不让她听到外面那些流言,让她以为陆归真的只是被人害了而已。
十几年小心翼翼的保护,居然还是失算了,让居心叵测的人混了进来,将那些恶心的流言说与她听了。
她本就抑郁成疾的身子哪里受得了那般打击——在他的身边被他的好友那样对待,十月怀胎生下了那个畜生的孩子,孩子还是一只猫妖,也就是说,那个人…也是猫妖。
秦王!秦王景继!
那个毁了他和她一生的人!剥皮抽筋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
陆怀年鬓角上已经生了白发,竟还像个孩子一样俯在柳婉床榻前痛哭,听得年迈的太医都忍不住动容。
所幸到了晚上,柳婉最后醒了过来,珍贵药材有了用处,陆怀年不停催促丫鬟赶快熬药。
柳婉醒来也没什么动静,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听着陆怀年的声音,连偏头都不曾有。
直到陆怀年拿了热帕子给她擦脸,她才眨着眼睛冷漠的避开。
陆怀年僵硬在原地。
“…婉婉,”他开口都有些艰涩,“我给你擦脸…”
“你出去。”柳婉说话有力无气,但是冷漠是显而易见的。
陆怀年不肯,“婉婉,你听我说…那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你的错?那个畜生的错?还是那个孩子的错?”
她投湖后发了高烧,身体虚弱得连动一动都没力气。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声音干涩得仿佛沙砾磨过,喉咙都有一股血的味道。
陆怀年:“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是那个畜生的错是那个孩子的错!但是只有你没有错婉婉,错的是我们,你为什么要惩罚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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