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好像是生怕我看到什么,但我却非常乐意他这样做,因为这是我唯一可以光明正大在的时间。这种时候,就算被安泽发现了,他也不会骂我。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晚饭之后,有一个青年工人偷偷溜到书房来,他那脏兮兮的手扒在门板上,对我说:你可真漂亮,小姐!”
“我一开始以为他的这句话是在讽刺我,因为我对自己的年龄和容貌有自知之明,所以我嘲笑他说: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漂亮啊!没想到这个工人毫不在意,他又对着我说了好几句赞美的话,然后就一阵风似的溜走了。在工程结束之前,他每天都会趁着工作间隙,偷偷跑来找我聊天。”
“渐渐的,我也会故意找理由,在固定的时间到偏屋等待他。对我来说,它就像是一只暗夜里的萤火虫,点亮了我的内心,让我第一次有了思念这种情感。你们可以想象得到,一个是被囚禁在牢笼中的孤儿,没有享受过家庭或者爱情的甜蜜。”
“另一个是穷困的打工者,他每天每天都在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而奔波劳碌着,根本就体会不到多少人世间的温暖。这样的两颗心,就像两块磁铁一样,很容易就紧紧吸附在了一起。”
可我怎么可能会杀他呢?我是为了能让他留下来,为了他能安心和我生活在一起才做的那件事啊!
为此,我无数次向小于表白自己的心意,希望他能安心下来,可他就是停止不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惊惧。终于,我和小于在某一天爆发了一场争吵,就在还没有搬迁到主屋的书房里面。虽然争吵的方式不是很激烈,但对我来说,这无异于是发生了一场地震,让我瞬间意识到,我必须把那个老家伙的尸体处理掉,才能真正得到安宁。
但是处理尸体谈何容易,我既不能把他扔在雪地中,让大雪去消融,也不能把他扔进火炉之中,那样就会被女仆发现。想起火炉,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惊愕的计划,在我脑海中形成了,那就是把整栋房子都变成一个大火炉。
当然,我不是指主屋,主屋未来我们还要居住使用,我指的是偏屋,把整个偏屋都烧掉,连同尸体,连同所有不好的东西,还有小于脑海中那让他惊恐的恶魔。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到偏屋去了,我想只有这样,小于才能真正平静下来,我也才能拥有真正的幸福生活。
这件事我不能让小于知道,还要避开女仆的眼睛,我一步一步酝酿着,寻找着合适的机会。就在这个过程中,小于发现了那老家伙的日记,从日记中,他窥视到了过去的一点秘密。于是他约我第二次到书房离去谈心,希望我能说出真相。可是说出真相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好不容易抓回手心里的财富,我要再次拱手让人吗?
其他的权利我都可以让给小于,唯独财富我不能。我知道,房子的管理权和财富都是我留住小于的砝码,但房子的管理权需要付出,而财富却需要紧紧握在我自己的手心里,所以我指责小于,说他因为日记,所以起了贪婪之心。这让小于看上去非常难过。同时他不知道的是,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很难过。
我是多么想和他像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任何食物都共享共有,可是,那老家伙对我的伤害太深了,我只求安心,没有办法做到小于希望的那样。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我们刚刚来到明镜屋的时候,没有管家先生呢?如果那个时候有管家先生的话,我也不至于被父亲那么容易的囚禁起来,我想管家先生一定会帮我的,甚至他会命令父亲,把我继续留在我喜欢的空间里,一定会这样。
再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因为我生病了,病得很重,不是身体上的痛苦,而是思想上的痛苦,是那种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想不透彻的痛苦。我开始越来越向往解脱,越来越向往走向根本不存在的黑暗深处,仿佛那后面有我想要的幸福生活一样。
管家先生对我说:我确实是生病了,但是这种病不会让我死亡,我会渐渐好起来的。他这样说的时候,我总是拼命摇头,我才不要好起来呢,除非他们让我离开明镜屋,让我回到以前的学校离去继续念书,那样子,我才会真正好起来。
可是每当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管家先生却总是沉默不语,只有在那个时刻,他会阴沉得像一尊雕塑,让我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时候我问得急了,他就会说:“很多孩子,有很多孩子都是和你一样的,你必须为他们着想,明白吗?”
但我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孩子和我是一样的,我是那个最最特殊,最最孤立的一个,我又为什么要为其他人着想呢?所以,我也同管家先生一样,变得越来越阴沉了。
我的人生,就像是被擦干净的黑板一样,再也不会有任何波澜,再也不会有人在上面留下字迹,因为,这块擦干净的黑板,虽然使用年限还不长,但却即将面临着废弃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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