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朝廷开支,要量入为出,臣以为这点说的很好。”刘宗周身着大紫斗牛袍,举着玉笏板向皇帝直言,“但哪些开支是必须的,哪些又是不必须的?”
“陛下起兵以来,推行诸多仁政新政,都是很好的。诸如取消军户匠户,取消贱籍,罢撤天下卫所,更定宗藩奉养制度,都为朝廷减少了许多开支,甚至陛下勤俭节约,不喜奢侈,到如今后宫不过十三人,内侍宫女总不过数百。
相比起崇祯末年宫女九千、太监杂役十万,陛下勤俭之心确实为天下表率。”
刘宗周比较公道,做的对的也不吝惜赞赏,该是什么是什么,但不对的他也坚决反对,“养兵供军护国守疆,乃是必须,但以如今情况,扩编太过迅猛,军队开支过高,朝廷无力供给。
江南一名长工,一年所得不过三两银子。而现在军中的战兵,最低一月饷三两九,最高四两五,其余赏赐、抚恤等也极高,虽厚饷重赏激励将士,但朝廷无力负担。”
“另外各军还专门配辅营夫勇,一夫每月至少三两,每一百战兵要配三十六夫勇,这部份开支也是巨大,”
“臣以为,辅营皆可裁撤,战时就地征召壮丁协助即可。”
“战兵的饷银,可适当降低,上等日薪一钱,月三两,中等日薪水九分,月饷二两七,下等日薪八分,月饷二两四······,此外,既发厚饷,便当取消月粮,出征在外,可适当补发行粮。”
“更不需要厚饷雇佣西洋教官和佣兵。”
“军官也可适当的加俸,但亲兵名粮不应当给,公使银也不应当别给。一名营官,不过管五百兵,结果月饷五十两,相当于每兵增加了一钱军费,公使银又一百五十两,再加三钱,其又有十名亲兵名粮,再增十个士兵军饷,太过矣!”
朱以海坐在那里,听刘宗周细细说完,没急着反驳。
刘宗周是天下有名的腐儒,不过朱以海不认为他是个真书呆子,他只是一个胸怀道义能坚持的人,在当今这种时候,既需要干吏能才,也需要这种能够坚决道义,坚持方向的旗手。
他说的这套,是理想主义。
朱以海新政,确实裁减了许多开支,宗藩、卫所、宫廷,这三大项里已经减了许多开支了。
如原来朝廷几十万宗室,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与士农工商四民之业。宗室有优越的政治经济地位,广娶妻妾,宗室人口大量增加,他们广占田产、兼并土地,巨大的宗禄开支耗费大量国家财富。
万历年间,天下岁供京师漕粮四百万石,而诸府禄米凡八百五十三万石。以山西举例,留存一百五十二万石,而宗禄就要三百一十二万石。以河南举例,存留八十四万三千石,而宗禄就一百九十二万石。
二省留存之粮,借令全输,不足供禄米之半。
而明末时天下各地卫所军户,早已糜烂不堪战,可各地卫所却还有一大部份需要拿月粮的守城兵,屯田的军户根本供应不了,还得州县补贴,养了百万兵,结果不能战,却还得往里贴大量的粮食,他们还占据了大量的屯田耕地,不但没能给朝廷缴税纳赋,反而是个无底洞。
仅宗室和卫所供军,这两项,就压的明末朝廷的财政不堪重负,透不过气来。
而明末还有一大开支,就是宫廷。
内宫宫女九千,这个数量是比较真实的。
太监杂役十万嘛,倒是比较复杂些,其实明末的宫廷太监,因为机构众多,不仅仅是在紫禁城服侍皇帝,他们有十二监,下面还有诸多机构。
隆庆年间,工部的一份报告里曾说,南北二京,内侍实一万二千七百二十九员,此后这个数字还在不断膨胀中,万历元年一次就选净身男子三千二百五十分拔各监局应役,六年又收两千多名,十一年又收两千,十六年又收两千,二十九年,又收三千。
仅实录上不完全统计,崇祯年间就增加到三万多。
内织染局下,宦官和劳工多达一万一千五百多人。
宫廷人员还有大量医官,崇祯初年,官医增加到五百三十三人,而文思院官匠人数,也增加到近三千二百名。
明末锦衣卫数量更是多达三万四千四百余人。
此外在外镇守的太监、江南织造等的太监等,也数量众多。
当时仅在京中,供给宫廷、内侍的钱粮丝布瓷器等的数量,就差不多是十万人的标准的。
仅宫里长随以上内侍,就有两万多,而长随以下的还有很多,不住在宫里的各监局下属的太监、长随等内侍人员,数量更庞大。
当然,这里面真正净身的太监了就两三万人,其余的是隶属于十二监下的人员,都是为皇家服务的。
嘉靖时负责宫廷供应的是光禄寺,岁用银三十六万。
刘宗周说的宫人九千,太监十万,其实不够严谨,实际情况应当是宫女数量差不多,但太监十万是不可能的,当然如果把整个宫廷和为皇家服务的这些宦官机构下的随从甚至临时工算上,也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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