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吴满春领着宛爱珍进来,由于京海调查组的警员第一次看见宛爱珍,所以他们都露出惊诧的神色。
宛爱珍灰白的眼睛翻动着,她走路时赶着碎步,一只手臂伸直,手像是在空气中探索着什么,她走到令长远身边站住,她说:“我的儿子胜利在哪儿?”
赵胜利睁开眼睛,看见宛爱珍时,眼神里露出愁苦,随即他的眼神又充斥着狠厉。他瞪着眼睛扫视所有的警察。
“你的儿子就在你对面,”令长远说。
宛爱珍摸索着走到赵胜利的身边,脚被小桌腿跘住,她才停下,双手在空气中摸索,“我的儿子呀!”她悲戚地说,“你这是犯了什么王法啊?”
赵胜利轻声抽泣,慢慢低垂下头。
宛爱珍寻着声音摸到他的面孔上,“儿呀!我们可不能做犯王法的事儿啊!”她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呀!现在你老实交代,争取政府宽大处理啊!”
赵胜利跟随梁小东杀了几个人,现在就算是全部交代他的罪行,他也难逃一死。于是他想:“我要是交代了,帮会就覆灭了,谁来照顾我的母亲呢?”他皱紧眉头,面色凝重。
他说:“妈!今生,我对不起你,做下犯法的事儿,来生,我会做你的好儿子!”他哭了,泪水滑落他的面颊,滴落在桌面上。
“儿呀!你有隐瞒的事情吧!一定老实交代!”宛爱珍说。
赵胜利缓缓抬起头,宛爱珍一双苍老粗糙的手不肯离开他的面颊,依然在他面颊上摸索,他看着宛爱珍。宛爱珍痛苦地抽搐着面容,她想哭,但是强忍着不哭,即便说完了话,她的嘴唇也活动着,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的场景:宛爱珍眼睛还没有全瞎,还能看见点景物,人也不像是现在浑身散发着臭味,她身上散发着花草的芬芳,她坐在炕边上,拉住他稚嫩的小手,“孩子,”她说,“你父亲因为间谍罪而判刑,我不希望你走你父亲的老路,我不希望你这一生发达,只希望你做普通的老百姓好好活着。”他答应,他感受着她身上的气味,看见她活动的嘴唇。但是后来他做不到。村里,学校里人鄙视的目光,会像是刀子一样剜进他的心里,他们会躲避他,而他只有一个孤寂的童年,直到遇到殿臣,他才有了朋友,也走上了混社会的道路。现如今一切都晚了,他枪杀李富贵,李永,李隆的事儿已经暴露了,他难逃一死。
一切都可以放下,他唯独放不下宛爱珍。
只是多看了宛爱珍几眼,他的心里像是剜进一把刀子,在剜他的肉,在使得他阵阵疼痛。可是他坚信只要梁小东不倒台,他一定会照顾宛爱珍的。想到这里,他兴奋地扫视四周,罗林在这儿,高志强在这儿,令长远,苏宁,吴满春……他们都在,唯独梁小东没在,他多么希望与梁小东单独聊聊啊!他多么希望当面嘱托梁小东照顾他的母亲啊!可他真的没在……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恍惚间他脑海中回忆起这样一副画面:漆黑的夜幕上群星烘月,柔和的月光照射在他家的小院子里,绿油油的青菜仿佛沐浴在微光里,散发着波粼粼的光芒,蛐蛐的鸣叫声,使得他的心醉了,他穿着破旧的衣裳,拿着玻璃罐子从屋里跑出来,站在菜地的中央,耸动着耳朵听蛐蛐鸣叫声,锁定叫声的位置后他跑到墙角边蹲下来,宛爱珍摸索着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嘻嘻笑着听着,嗅闻着。
……最后他放声哀嚎起来。
看见他如此表现,令长远眼前一亮,他想:“赵胜利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他很快就会交代所有的犯罪事实!”他愉快地敲击着桌面,嘴角撇出微笑的弧度,其余人感受到了这种气氛,也都随着他微笑。
赵胜利突然捂住自己的脸,他张开手指,透过手指缝隙看对面的人,他们都很得意,可他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与其活着让人算计,不如现在就死,省得再添麻烦,他咬住自己的舌头,但是由于他刚动过手术,力道有限,他的牙齿只在他舌头上留下一道血痕,为了更好的使出力气,他仰起头,晃着头拼命咬住自己的舌头,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的身子剧烈颤抖。
“不好!他咬舌自尽了!”令长远指着赵胜利吼,“拦住他!”
宛爱珍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其余的人大惊失色,他们纷纷跑到赵胜利跟前,或掰开他的嘴,或按压住他的手,……围在赵胜利身边的人手忙脚乱,赵胜利的脸渐渐没了血色,他舌头伸出嘴外,鲜血从他牙齿缝隙溢出来,流淌到他的下巴上,他使劲咬舌头。高志强挥拳打在他太阳穴上,他顿觉眼前冒出金星,所有事物都变得黑黢黢的,片刻后就没有了意识。
令长远走到近前,低头看他,他的头颅歪靠在椅子靠背上,双眼紧闭,嘴角正有鲜血不断溢出,“他背后的势力一定很强大吧!不然他怎么宁愿一死,也不交代其他人呢?”他想,他暗自叹息一声,然后说:“送赵胜利去医院,然后把宛爱珍送回去,今天到此为止吧!”他颓丧地走出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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