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梁小凤和一个比她矮半头的周从农走进院里。梁小凤穿了一件黑棉袄,戴了一顶毛线织的帽子,她的气色比前几天好不少,她红扑扑的脸像是红苹果,她脚上的鞋是新的,像是从南方来的高档货,踩踏在白雪上,她那高跟鞋咯吱咯吱的响,油亮的黑鞋面反射着灯光,她还没到屋,就叫嚷:“爹娘,我回来了。”
刘玉兰从小屋走出来,看着梁小凤,她阴沉的脸有了笑意,当她看到周从农手里提着的大小食盒时,她的脸笑开了花,她脸上的褶皱像是池塘中散开的波纹,堆在她脸上,横的,竖的,像是在旋转一样从她的面颊上开始延展到她的鬓角。这时她鬓角上的白发像是笑了一样颤悠。
“死丫头,回来就回来呗!还带什么礼物?”话虽如此说,但是她的行为却很诚实,她走到周从农的面前,一把夺过他手上礼盒,然后一边向屋里走,一边叫嚷着:“他爹,大闺女回来了。”
大屋里传来梁三娃的声音,“诶。到大屋来吧!”
刘玉兰先进了大屋,梁小凤和周从农站在门口,周从农乐呵呵地掏出手帕为梁小凤掸身上的白雪,周从农这个人,是一个车轱辘汉子,他身材虽不高,但是身体壮实,今天他穿了一件破旧灰棉袄,戴了一顶破棉帽子,他脚上的那一双鞋像是有很多年了,黑鞋布面上已经洗得发白,鞋底磨损严重,此时已经露出线头出来,不过他的一双三角眼睛却很特别,总透漏着狡黠和阴鸷,当他看到梁小凤时,他眼中的这两种神色立刻变得柔情起来。
梁小凤身上的白雪清理干净后她进入屋里。
周从农一边掸自己身上的白雪,一边瞅着梁小凤背影嘿嘿傻笑,片刻,他也走进屋里。
“从农来了。”梁三娃从炕上坐起来,拿着烟袋杆子磕烟灰,然后坐到炕沿边上。
周从农说:“爹,火急火燎地找我们来干啥?”
梁三娃说:“大东想盘下太子房产公司,所以让咱们三天后去一趟春城市政府,所以我找你陪我们去一趟。你对土木工程的施工不是懂吗?”
周从农面色阴沉下来,瞅着窗户外的眼神里透露着阴鸷,在考虑过什么以后,他马上笑着面对梁三娃,“爹,”他说,“盘下一个公司,这可不是小事呢!我可没从这方面的经验。”
梁三娃拿着旱烟杆抽了一口,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大东都安排好了,不需要你有啥经验,只要你装扮成成功商人陪同我们去一趟市政府就行。”
周从农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他的一双手揉捏着衣角一会儿,又松开,然后再揉捏,这时他咬紧了牙关,面色由惨白变成了铁青,然而只过了片刻,他又笑嘻嘻的了。“这点小事,我肯定是陪同爹去办的。”
梁三娃上下打量周从农,他看到周从农穿的破衣烂衫,他皱紧眉头,走到炕柜前,他从炕柜里掏出几件漂亮的衣服,想给周从农换上,可他刚一把衣服抽出来,看见衣服上明码标价二百元,他马上又把衣服塞回到炕柜,然后回头看周从农,他看到周从农背对着他,看向窗户外,没有发觉他的举动,他又把塞回的衣服叠放好了,从炕柜里面翻找出一件他穿过的,八成新,对于他有点大的衣服,扔到周从农的身边。
梁三娃说:“从农,换上这身衣服。”他上下打量周从农的大脑壳,然后又从炕柜中翻找出几个帽子,拿在手里挑选,最后他选了一个里子有磨损的前进帽,扔到周从农的身边。
周从农拿起衣服,比量在身前,“爹,”他说,露出微笑,“给我衣服干啥?我家有新衣服。”
梁小凤蔑视地看着周从农,“你家有新衣服,——有衣服,你拿着衣服比量啥?”她说,“还不快点放下,我爹还穿呢!”
周从农说:“我就是看看,不穿。”把衣服比量在前面后,他又比量后面,前后都比量了一遍,他不肯放下,捧着衣服坐回到炕边上,翻着领子,细细查看里子。
梁小凤撇撇嘴,然后背对着周从农。
梁三娃说:“从农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在屋里走一圈,让我看看合适不?”
周从农套上衣服,戴上前进帽,在屋里走时,他的双腿像是不会拿弯一样,迈着横八字,晃着肩膀子,像是直立走的大螃蟹在屋里踱步。
周从农进屋时,他走路的姿态,倒也顺遂,现如今再看他走路姿态,怎么也不像刚才那样了,这表明他一直在贫困线挣扎。
“从农,”梁三娃调侃,“你平时也是这么走路?”
周从农说:“爹,我才穿了新衣裳,怕我的旧衣服弄脏新衣服,所以才这样走路的!”
梁小凤咯咯笑了起来;刘玉兰的脸黑黢黢的了;梁三娃的眼睛里像是挤进了沙子,快速翻动眼白,然后拽住周从农,“傻小子,这路可不能这么走。”他说,教周从农学着文人四平八稳地走路。
周从农并不习惯这种走路方式,他先头走了几步,也算是有模有样,可是后来随着步伐加快,他的走路姿态又恢复到原样,走路时轻微晃着膀子,两条腿显得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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