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特工总部南京站角门。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了过来。
这是一款名为Packard的防弹轿车,是汪镜卫新近订购的专车。
这也是目前世界上最贵的汽车,造价高达三万五千美元,按照此时的官方汇率,折合近六万中国银元。
现如今,一辆雷诺FT-17轻型坦克,单价也不过三千美元,一辆福特T型轿车的价格仅为280美元。
由此可见,这辆车的奢华程度。
当然,与奢华相比,最大优点还是安全。车身重要部位一律采用0.8英寸厚的装甲钢板,子弹射上去,最多留下一处凹痕。
车窗外都用钢百叶窗遮挡,车身两侧暗设四个射击孔,遇到突然袭击时,车内人员可以向外开枪射击。
在Packard防弹轿车前后,分别还有两辆道奇轿车随行,车里都是携带短枪的警卫,轿车的后备厢里,甚至还有数支汤姆逊冲锋枪。
陈耀祖和马孝天早已恭候多时。
附近看似一切如常,其实都有特务暗中警戒,角门外是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能够最大限度避免引起外界的注意。
在众人的簇拥下,汪镜卫快步进了角门,以伪政府主.席的“尊贵”身份,当然不可能去阴暗潮湿的审讯室。
接见黄忆光的地点,选在了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汪镜卫面沉似水,居中而坐。
两名贴身侍从分立左右。
走廊外,还有十几名警卫警戒,特工总部的人员,一律都布置在外围。
经历过数次暗杀,汪镜卫已经吓破了胆,即便是特工总部的人,他也不是百分百信任——万一里面有被军统收买的杀手呢?
陈耀祖快步上前,俯身和汪镜卫耳语了几句。
汪镜卫微微点了点头。
陈耀祖说道:“马站长,可以开始了。”
马孝天吩咐道:“带黄忆光!”
过了一会,在两名警卫的看押下,黄忆光被带进了会议室。
再次见到昔日故人,汪镜卫眼中闪过一丝激动,随之就被另一种情绪替代,这个人是来杀自己的刺客,还有什么值得怀念的呢?于是冷冷的说道:“忆光老弟,别来无恙!”
黄忆光叹了一口气:“君为王上,我为楚囚,何来无恙?”
汪镜卫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三十年前,他密谋刺杀满清摄政王载沣,事发后被捕入狱,在狱中写下《被逮口占》诗句: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此时的场景,黄忆光恰似当年的汪镜卫,这种背景下提及“楚囚”二字,听上去颇有讽刺意味。
“阁下刚回国的时候,吃住在我家里,阖家老小,待你如上宾。你说想去空军谋求发展,我立刻写信举荐。此次来南京,旁人对你多有猜疑,我说,黄忆光是我的朋友,我信得过他。对你,我不敢说恩重如山,起码也算是情谊深重。可悲的是,如我赤诚一片,换来的居然是图穷匕见!”
说完这番话,汪镜卫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这要是闷在心里,早晚憋出病来。
黄忆光沉默了一会,忽然对汪镜卫躬身一礼。
汪镜卫愣了一瞬:“你这是干什么?”
黄忆光说道:“回国之初,承蒙关照,忆光心里一直念念不忘。这算是聊表心意……”
汪镜卫点点头,稍微缓和了语气:“罢了,我汪兆铭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只要真心悔过,对你之前的行为,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过,除了如实交待之外,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很简单,在报纸上公开表态,与蒋逆政府划清界限!”
“然后呢?”
“然后、看你的个人意愿了,是留在南京,还是继续周游世界,来去自由,我绝不干涉。作为老朋友,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黄忆光低头看着手腕的手铐:“有戴着手铐的老朋友吗?”
汪镜卫略一思索,吩咐道:“去掉手铐。”
算上他自己,会议室里一共八个人。
陈耀祖、马孝天、两名贴身侍从,外加两名看押黄忆光的警卫。
面对一个有悔罪之心的“故人”,汪镜卫也多少放松了警惕。
警卫掏出钥匙,打开了黄忆光的手铐。
黄忆光慢慢舒展着手腕,语气平静的对汪镜卫说道:“当年,你因为刺杀载沣入狱,说心里话,那时候,我对你是万分敬仰……”
对那段往事,汪镜卫也不禁悠然神往,说道:“虽说受了几年牢狱之苦,却也是值得的。那时候,对革命心灰意冷者大有人在,刺杀摄政王载沣,就是要重振革命者的信心,等同于昭告天下,革命志士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如我这般,即使肝脑涂地,也绝不退缩半步!”
稍微停顿一下,汪镜卫微笑着说道:“我没被杀头,多亏了肃王善耆,别看他是满人,却喜欢阅读民办报纸。而我,那时候多有文章发表,他对我闻名已久,出于爱才之心,这才向载沣求请,免去了我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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