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善良的好人。”
方芍药强调,可惜好人没好命,每次帮人都得搭上自己,不帮,又不行。
她能想到这个馊主意,也是到了紧要关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世上对于好人和坏人,没有严格的界定。”
妇人叹口气,说这些又能如何,反正她也是要入土的人,只等着秋后问斩,这么一算,也没几个月好活。
“这话我认同。”
方芍药想到碧水村的邻居张大娘,张大娘杀死了于癞子,可初衷是为保护自己的女儿,这让其余人怎么评判?
“可能有些人,一辈子做过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儿,可却对一人掏心掏肺。”
方芍药发表自己的看法,那么,享受他的好那个人,怎么能说他是个坏人!
好坏,只看个人观点来定论,当然了,个别穷凶极恶的人除外。
妇人叹息一句,深觉有理地点点头。
夜深了,衙役喝了酒,趴在桌子上睡得酣畅,有节奏地打着呼噜,四周弥漫着劣质酒的味道。
妇人席地而坐,她的气质不俗,让方芍药更加好奇。
但是人家怎么进来的,又到这个境地,这等于揭人伤疤,方芍药不能问。
“这辈子,我也没少做伤天害理之事。”
妇人闭眼,又睁开,目光灼灼。
人活着,不就为一个利字,不赚钱,吃什么喝什么,可能她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行走在京都高门之间,这么多年,什么阴暗没见过。
“小娘子,看你打扮,应该是个普通人,那我有些话,不妨告诉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妇人只想找人闲聊,单独的发泄一下。
“那些高门的贵妇人,活着也不让人羡慕啊。”
一嫁进去,伺候公婆,还要斗妯娌,斗小妾,延续香火,笼络丈夫的人,不断地产子,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送给自己的男人。
为了生子,这些人可以变成魔鬼。
“说起来,我也是损了阴德。”
妇人说起自己的行当,她做中人,做的是人口买卖,是未出生的人口。
有身子的妇人,胎儿大概七八个月,强行灌下汤药催产,妇人产下的若是男胎,就留下,若是女儿,给点银子打发了。
“那早产的孩子去哪了?”
方芍药隐约有个猜测,她曾经听人说起过。
“当然是被吃了啊!”
妇人讽刺一笑,越有钱的人越迷信,吃了男胎,熬汤喝,就容易诞下子嗣。
那些人就靠着儿子立足,或许有些人不相信,但是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久而久之,真有人生了儿子,就把传言给坐实了。
妇人一直做这样的买卖,不过她还算好,至少找的妇人家里穷苦,自愿买卖,而暗地里还有一伙儿人,专门绑有身孕的妇人。
“绑了之后,催产,那还会放回去吗?”
总有见不得光的阴暗面,藏污纳垢,尽管方芍药认为自己够强大了,听着仍然很不舒服。
“小娘子,你太天真,你抓到一只会下蛋的母鸡,会把鸡蛋留下,母鸡放了?”
那些妇人,自然是留下做母鸡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强一次,直到再次受孕。
这个买卖,只要有人就能做,而且一个男胎的价值不菲,被炒的很高。
方芍药蹲下身子,捂住脸,突然感觉大齐很可怕。
“我说这些不是吓唬你的。”
妇人叹口气,她只是想让人了解世道的险恶,隔壁的小娘子和她一起关押在重犯的区域,或许再也出不去。
一夜未眠,方芍药眼底红血丝密布。她想找妇人问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
知道太多能如何?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上位者,根本没能力改变。
弱肉强食,本就该这个规则。
她能做的,就是以后多留个心眼,好人多,坏人也不少。
比如翠玉的案子,她怀疑翠玉被人杀害,然而却不了了之,作为主子的何玉蝶沉寂下来。
方芍药还记得何玉蝶说起和翠玉的感情,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姐妹惨死,另一人却沉默了,没了后续。
或许人首先想到的是自保,就像她,也背负着血海深仇,却不能马上报仇。
一缕微弱的光线,从头顶的换气窗照射进来,阳光下,肉眼可见的尘埃在飞。
尽头处,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很沉重。
萧铁山跟随着衙役进来,他要接自家娘子回家了。
“兄弟,这种婆娘该休就休了吧,一失足成千古恨,宫里太监可不缺人呐!”
衙役收了银子,颇为语重心长,公鸡都不放过,说阉割就阉割,可见这小娘子不正常。
衙役说完,打开牢房的门,退后一步。他认为,这等疯子就该上手铐和脚镣,以免攻击他人。
方芍药怒瞪衙役一眼,一盆水都不卖她,简直太过分了!
“娘子,我带你回家。”
萧铁山抱起自家娘子,迈着大步往外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夫君,你回来了。”
方芍药特别的感动,她没想到来的是萧铁山,以为四喜会来牢房捞她。
从昨儿进来开始,滴水未进,牢饭还没有她的份儿。
人在低谷期,本能地想找人依靠,方芍药眼眶通红,若不是为了白牡丹那花孔雀,她也不至于受委屈。
“其实我能走回去,何必弄一辆马车。”
衙门大牢距离自家不算远,她没受刑,现在铺子没开,有些钱,能省就省。
“娘子,你现在一身血,万一被人看到了,又要禀报给官差,你还可能再进去。”
萧铁山一本正经,京都有不少受过刺激的人,百姓会认为对他们产生威胁而到衙门报官。
方芍药:……
终于知道为啥丑夫打光棍二十来年了,不仅长相不符合大齐审美观,就说话的水准,也让人恨得牙痒痒!
就不能说是为了怕她丢人,或者怕她受累?
“对了,你去衙门捞人,咋那么容易把我放出来了?”进去才一个晚上,已经是方芍药能想到的最快速度,她舍己为人,做了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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