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看了一眼已经神色骇然的皇后,和一脸颓丧的薛鸿文,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道:“这便是证据。”
那张纸看得出已经有些念头了,纸张已经不再是新鲜的雪白色,而是陈旧泛黄的锈色。
只有半张,边缘也不齐整,还带着一股灰黑之色。
她退回原位,跪在地上,继续道:“这张纸上书的乃是当初皇后娘娘与薛大人所谋划之事,当初老奴还在景阳宫中伺候皇后娘娘,曾在书房时,无意间捡到了这烧剩下的半张纸。”
厉天泽一字一句地看着上面的内容,胸腔一阵起伏。
他将纸张放下,双眸冷冷地朝皇后看去。
皇后早在看到那张证据时,整个人就已经慌得不成样了。
“陛下,这……这都是假的!”她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嘴唇发抖地辩解道,“都是这个贱婢想要害我!臣妾真的没有做过此事!”
厉天泽冷笑了一声,嗤道:“朕还没有瞎到看不出这上面的字迹出自谁之手!”
正因如此,他才懊悔至极。
当真相如此血淋淋地展现在他面前时,他一颗心几乎要被撕成了两半。
那可是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也是他最为疼爱的妹妹。
居然遭了这两个人的毒手,还差点被毁了清白。
桩桩件件,只要想起来,他心下就一阵闷痛。
若是当初,他能再多听听妹妹的想法,事情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是他亲手将厉寒烟推入了火坑之中,也是他,亲手斩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让她只能投靠时浮游那个土匪头子。
“朕问你,为何当初不说!”厉天泽双目赤红,盯着桂嬷嬷,厉声责问道。
桂嬷嬷早知会有这么一问,她轻轻叹了一声,答道:“老奴不过一条贱命,便是说了又能如何?说了,陛下也未必会信。”
厉天泽被她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这些年来,老奴每每想起昭阳公主,心内也煎熬万分。”桂嬷嬷语调平缓地陈述道,她一张脸上毫无波澜,只是在吐露自己的心声。
末了,她重重地磕了个头,对厉天泽道:“任凭陛下发落。”
厉天泽气上心头,刚想下旨将她拉出去斩了,时舟却突然上前几步,跪在桂嬷嬷身旁,抬起头对他道:“求陛下开恩,此事与嬷嬷无关,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
她一双眼清澈如水,又因为多了些沉稳,而显得像一口幽深的古井。
厉天泽再大的火气在她面前都得败下来,最终只能重重叹了一声,“你先起来吧,我不杀她。”
时舟没有动,只是平静又倔强地看着他。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比在途云寨时要成长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副少女的模样,但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沉静了许多。
她将满腔的痛和恨都咽了下去,只在深夜时才敢悄悄流出几滴泪来,为的就是能够眼睁睁看着那些坏人自取灭亡。
厉天泽看着她,就如同看到了厉寒烟。
当初,厉寒烟也是这么跪在他面前,说她绝不嫁给薛鸿文这个人。
他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双眸情绪分明,但千头万绪说出口时也只能化作一抹深深的叹息。
很多事,错了就是错了。
“你的阿娘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两个人。”厉天泽没有再用朕来自称,在他眼中,时舟是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是他妹妹留下的唯一的血肉,他又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时舟眼眶已经红了,她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能在金銮殿上与这两个恶人对峙,能代替她阿娘将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诘问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最后,再亲眼看着他们往黄泉路上去。
殿外,还站着一个人。
沈羲和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站在门背后,只露出了一双眼,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
早在时舟跪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冲进去,不顾一切地抱住这个人了。
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这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隐情在。
而时舟却从未对他说过,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一副鲜活明亮的样子,如同江南三月的春光,明媚动人,未染半分阴霾。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片春光背后藏了多深的阴影。
他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刑部的人过来,将皇后和薛鸿文带走,他才不得不一同进了大殿,心不在焉地行礼。
厉天泽看到他,有些意外,“沈卿来此何事?”
沈羲和动了动唇,只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最后,还是时舟过来拉住了他的手,才让他勉强回过神来。
他硬挤出一丝笑来,温声道:“我没事。”
时舟也没有说话,她知道他在撒谎。
刚才的事,他肯定都听到了。
“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时舟闷声道。
沈羲和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
两人相视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氛围很是安静。
祈钰和厉明诀站在一旁,也没有出声。
倒是厉天泽看出了些不对劲来,他看着沈羲和的动作,拧了拧眉,有些不满地问道:“沈卿这是做什么?”
那可是他的亲外甥女,哪能让他动手动脚的。
沈羲和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那些举动可都是当着陛下的面做的。
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害臊的,还无视厉天泽的死亡视线,更加大胆地抓住了时舟的手,对厉天泽道:“陛下,臣先前说已经有了一位心悦之人。”
厉天泽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见沈羲和朝他道:“臣今生已经认定了她。”
说着,还含情脉脉地看着时舟,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认真。
厉天泽这一天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看着沈羲和这个类似于登徒子的举动,竟然也没觉得有什么。
但一想到他拉着的人是自己的外甥女,他还是一阵气闷,问道:“你想让朕给你们赐婚?”
沈羲和愣了愣,他倒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单纯想跟抒发一下自己的心情罢了,毕竟上头坐着的人也是时舟的舅舅,他总得表现得认真一点。
但没想到,陛下居然想到了这一层。
他面上当即露出一抹笑来,眼含期待地问道:“陛下,这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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