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天气一日比一日森寒。
南羡推开窗户,指尖捻着最后一刻万能药,怅然思忖。
窗外冷冽的寒风吹得人想不清醒都难。
她轻轻叹了口气,听着楼下过往行人的议论声,目光流转。
往日在街道各处搜寻的金鳞卫们今日一个也见不着,所有人都在议论向府,议论那个名曰素娘的女子!
昨日——
向府墙角土壤松动,一个满身脏污的女子从向府西北角地底下爬了出来。
她衣衫破烂,满身泥土污垢,浑身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活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架一般。
从向府路过的行人见到地上的土突然松动,冒出一只手来,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女子神情恍惚的爬出来后,怔忡许久,像是突然醒过了神,冲着越聚越多来看稀奇的百姓哑声大叫:“我是向宽夫人,我是……素娘,向宽杀人,快把他抓起来!”
她的话说得很不利索,好几次咬到舌头,但不知疲倦的在大街上冲人就说,手脚并用的比划。
许多人都被女子疯婆子一样的举动吓到,所有人第一时间涌出的想法都是不可置信。
向大都督的夫人,怎会是这副脏乱如乞丐的模样?!
这事闹到了顺天府尹那里,顺天府尹哪里兜得住?
只好先派人想将这名叫素娘的女子抓住押去牢中,再禀报向大都督,可谁知派出去抓人的官差谁都没有动手。
顺天府尹气急败坏的赶过去,才发现这个素娘是前任顺天府尹的千金乔素素。
前任顺天府尹清正廉洁,深得手下信赖仰重,据说当年这个乔素素和向大都督是因为一场盗贼手下英雄救美结下姻缘。
向宽彼时还并不是如今风光无限的大都督,乔素素却是个正宗的名门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还会些浅墨武艺。
乔大人那时并看不上向宽,总觉得此人城府颇深,过于圆滑狡诈,但乔素素却一门心思的陷了进去,甚至不惜为了情郎与亲生父亲决裂。
两人成亲之时,乔父未到场,甚至没有给这位自小宠爱到大的女儿半分嫁妆。
后来……两人成婚不到三年,乔父便病逝了,乔素素因大婚之时父亲未来参加,连乔父的葬礼都未出现。
再后来,向宽官路亨通,纳了一房又一房妾室。
向府传出乔素素因妒生恨,毒害向家子嗣,向宽一纸休书将乔素素休了、但因为顾念发妻之情,留置向府冷院传闻。
此事虽然令人唏嘘,但是向宽官越升越高,多纳几房妾室在坊间看来不过是男子的风流韵事而已。
闲谈时说起就是乔素素不懂规矩,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善妒之罪。
时隔多年,乔素素这个名字都快被人淡忘了,但谁能想到当年在乔父手下当过差的衙役们却仍记得。
顺天府尹见到乔素素时,女子虽然清寡可怜,却已经被拾掇干净,一双眼睛盛着恐惧,但更多的是恨意堆积出来的苍冷。
这些衙役告诉她,他们帮她仅是因为乔大人临终嘱托。
她身在向府,这些衙役即便有心也无能为力,如今她自己爬出了向府,他们看在当年乔大人的恩情上,冒着被革职的风险帮她此次。
素娘抬头看向匆匆赶来的顺天府尹,颤巍巍抬起一双血肉混成一体、乌黑得辨不出指甲和骨头的污手……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含着泪痕:“我要告御状!告向宽无故杀人,告向宽贪赃枉法,告向宽欺君罔上、勾结外族、通敌叛国!”
最后一条罪状实在太过沉重,在场所有人皆听得倒吸一口冷气。
向宽原配夫人挖掘地道逃出向府,罗列数十道罪状状告向宽一事短时间内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一日时间,向府派出在外搜寻南羡和向云峥的金鳞卫被尽数召回。
南羡关上窗户,走至榻前点开寒橘的穴道,扭头睨了眼镜中眉目清秀的少年郎,朝着门处走去。
七喜见她如此,惊道:【宿主,您不是说再等几日吗?】
南羡眸光微敛,玉白的手搭在房门上:“如果你是向宽,会如何对素娘?”
七喜一愣。
如今素娘闹得满城风雨。
如向宽那般心狠手辣之人,必然是在风声传到皇帝耳中前先下手为强,早早地除掉素娘性命,省得这把火越燃越旺。
【宿主……你要插手素娘的事?那、那咱们的任务……】七喜欲言又止,素娘也不过是个npc而已。
南羡抿了抿唇,原剧情中,素娘早在整个向府毒发之前就活生生饿死了。
她被向宽关进冷院也不是因为嫉妒向宽纳妾,而是忍受不了向宽让她侍奉自己表弟的决定。
她是名门闺秀,怎可做这种背德伦理之事?只觉向宽是疯了!
不仅向宽疯了,老夫人也疯了!夜里命令婆子强压着她就范,她被捆在床榻上。
幸好衿德表弟是个怂货,她三言两语让他解开了绳子,将人打出了屋子。
她虽保住了清白,但是再也未能踏出向府一步。
时过境迁,向宽原形毕露,直言当年那场英雄救美不过是他的一场策划,为的就是攀上乔大人这根高枝。
乔大人当初瞧不上他,这口恶气他就出在乔素素身上,将她囚在向府冷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向宽料定乔素素再也出不去向府,多年下来已经淡忘了府内还有这么个人,压根儿没想到乔素素会有这么强的毅力掘洞数载逃离向府。
南羡估摸着是自己穿进了这个世界,导致产生了一些变数,才间接改变了乔素素的结局。
“我也不完全是为了救她,乔素素此事若是继续发酵,圣上必定下令彻查,整个向府都会被监管起来,届时祈年就难以再轻松下毒了。
所以……”南羡顿了顿,蓦地抬眸:“他会提前引起第三次毒发,加快摧毁向府的速度。”
话音落,南羡打开门毫不犹豫的离开了天仙狂醉。
就在隔壁房门关上不久,柳瑟就瞥见靠墙闭目假寐的少年陡然睁开眼。
少年剑眉一皱,跨步走向窗台,果见那人已渐渐消失在人流之中。
他心中似乎被什么挖走了一块,眉目不悦的拿走桌上佩剑,看也没看战战兢兢的柳瑟一眼,一声不发的推门离开。
直到看不见少年清秀的背影,柳瑟才觉自己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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