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广达看着躺在土坑中的付煦,没来由的无比心悸,他伸手,“付伯,你还是上来说吧。”
付煦笑看庞广达,“我无法彻彻底底的帮助你,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真正的选择会是什么,我的确是可以扰乱别人的记忆和情绪,但是人心叵测,只会一变再变。我想最终的答案还是交给你自己吧,当你再一次做出选择的时候,那时一切都会变的更好。”
庞广达伸手去拉,“付伯,上来。”
付煦笑道:“孩子,我的路走完了,这里就是我的极限,我很开心,从来都没有的开心。因为这一次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也给了我选择,我很感激他。东土虽大,但是于我而言,始终有束缚。只有脱离那个地方,我才能够真正的自由。”
“只不过离开东土,我需要付出别人看起来非常大的代价。但是于我而言,这短暂的自由才是无价的。”
庞广达眼睛一红,趴在土坑边去拉付煦。
付煦看着庞广达,笑道:“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真正的死亡吧?傻小子,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只要你还记得我,那我就还活着,活在你的心中啊。”
庞广达哽噎,颤声道:“付伯,上来好不好?”
付煦左手扬起握住庞广达的右手,“孩子,以后就要靠自己了,我的一切都属于天圣宗,很抱歉无法给你留下任何东西。”
庞广达用力,却发现根本就拉不动。
付煦笑道:“要记得,给我起个名字。”
他松开手,双手叠于身上。
他静静的看着高空,笑容和煦,“永别了,老朋友。”
无尽苍穹之上,似有一人站着。
“有你们送行,真好啊。”
付煦闭上了双眼,他的呼吸开始消失,他身上的温度也在退去。
庞广达满目悲伤,哭喊着冲了进去。
这是他现在记忆最深刻的人。
那日,他漫无目的。
那日,他掀开车帘,笑着打招呼。
似乎他又想起了某一日,他在某个山坡上。
又似乎,那日马府以及之后和现在。
土坑内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裹挟着庞广达倒飞出去。
山谷内,那些花儿似乎都垂下了脑袋。
那老树树根纵横交错,掩盖了那个不大的,普通的土坑。
咚!
庞广达重重摔落在第一云霄等人身边。
此刻,第一云霄已面向山谷跪下,重重叩首。
“付伯!”
庞广达悲恸大喊,可他却无法靠近,无法进入山谷。
一层土壤,两个世界。
他似乎一直在说各种道理,说给庞广达听,说给所有人听。
他很想当一个人,一个真正的自由人,一个可以去往任何地方的普通人。
可那于他而言,竟是那般艰难。
因为他要放弃的太多了,包括放弃他的生命。
轰!
苍穹震动,一块石碑从天而降,重重的落在山谷入口。
那是一块无字碑,通体黑色,散发着不俗的气息,仿佛这是一件仙器。
十九泪眼汪汪的抱着庞广达,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付煦走了,这个没有任何脾气的老伯离开了。
庞广达难掩悲痛的心情,匍匐在地。
云端之上,一衣着朴素的老者幽幽一叹,“其实你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人了,因为你已经有了身而为人最基本的牵绊啊。”
“可你对深层次自由的渴望,我终是应了你。”
“别了。”
这个人似乎只是一道虚影,他如泡影一般散开,消失不见。
许久,庞广达呆坐在那,满脸泪痕。
第一云霄深吸一口气,轻声道:“名字。”
十九扶着庞广达站起,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庞广达缓步走到了一人高的石碑前,他抬手,指尖有血丝出现,化为血滴凝聚在指尖。
付煦想要一个名字,一个让庞广达起的名字。
庞广达手指颤抖,迟迟无法落下。
十九哽噎,“完成逝者遗愿吧。”
庞广达手指点在墓碑上,他想到付伯说的最多的就是‘自由’。
“付伯,如果风是自由的。”
庞广达低语,“那侄子希望你能够化为一缕风,看遍这天下山河,看遍这人世繁华吧。”
他终于写下了一个字,一个血淋淋的大字——风。
他蹲下,在那右下方写下了一排小字——侄,庞广达立。
石碑吸收了庞广达的血,那字如同是这石碑的一部分。
“付伯!”
庞广达站起,冲着山谷大声喊叫,“你的名字是风,你自由了,没有人比您更加自由了。”
“付伯。”
“你的名字。”
“是风。”
山谷有声音回响,唯有这个声音。
唯有……这个名字。
唯有……那老树摇曳。
唯有……我的祈愿,您的向往。
第一云霄拿掉了他的假胡须,神色严肃。
从那天他明白过来后,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天下,不是足够强就真的可以做到很多事情。有的事情就偏偏做不到,做不到就会出现一个不可开解的矛盾。
走出东土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就如同鲜花离开了土壤,不管这鲜花有多么漂亮,有多么绝世,它都会枯萎,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
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他不想再让自己成为另外一个人。
他越来越想当自己,而不是别人的影子。
哪怕这个选择对于别人来说有多么不可思议,但是对于他而言,他只想要自由。
身体上的,精神上的,心灵上的自由。
“他自由了。”
第一云霄深吸一口气,神色轻松,“这是好事情,起码他做到了。”
“原来有时候这么简单的自由……却是这么的难。”
王解鱼喃喃自语,他可以明白,但是依旧不能理解。
如果走到东极大荒就是自由,那为什么不是来了之后再回去呢?
然后再来,这不也是一种自由的表现吗?
第一云霄看着王解鱼,“因为你是你自己,而前辈他却不是他自己。”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总让人想不明白其中的区别所在。
第一云霄道:“该走了,如果前辈还在,也肯定希望我们为他的选择开心。而且你们放心吧,这块天碑是祖师亲手炼制,就算是这东极大荒没有任何妖敢犯。”
“纵是那五头远古异种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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