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草地,这一石头,这两人。
似乎都在被风嘲弄着。
灵光禅师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远方摇曳的树木。
许久,灵光禅师才道:“施主有慧根,与我佛有缘。”
庞广达笑道:“我倒是觉得与大师投缘,不如加入我的羽化宗?”
灵光禅师双手合十,“善哉,善哉,一日入佛门,终生为佛徒。”
庞广达笑道:“大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灵光禅师微微摇头,幽幽一叹。
不知是叹人还是叹事,又或者是这世间的轻风一叹,不留痕迹。
庞广达再度笑道:“世间哪里有什么两全其美?又哪里有什么公平?大家性别不对等,力量不对等,出身不对等,努力不对等,形貌不对等,有怎来你渡一切苦厄的佛法?不过痴人说梦,小儿吹牛罢了。”
“我摘了七个果子,我凭什么和你们分?”
“我身强力壮,我就可以抢夺你的。”
“我比你们更强,我就可以做出‘公平’判决,从而从中取利。”
“所以我说,大师既已成了能够做出判决的人,又怎能有所谓的种族言论一说?若寺庙为化缘所得,庙成之日,我可否因为我捐了一栋梁而让你们拆庙?建庙,僧所欲也,拆庙,非僧所欲。那么问题来了,我只是拿回我所给予的,怎能不可?”
灵光禅师双手合十,寿眉低垂,“善哉善哉。”
“僧不创造价值,却拥有价值。”
庞广达微笑道:“以信奉者力普及佛法,以信奉者力高座庙堂,却又以信奉者力掌控信奉者。这与世俗权利,并无不同。众生平等吗?生是生命,生命的价值是一样的,可生命的形态却有高低贵贱。”
“生命的形态做不到平等,何来生命的本质平等啊?”
“力者杀不力者。”
“智者惑不智者。”
“所以我现在觉得,这世间最不公平的两个字就是公平。”
灵光禅师低呼佛号,并未作答。
“我前段时间因为这些问题而选择了逃避。”
庞广达侃侃而谈,“就是因为我明白了,所谓公平,这两个字是第三个人说出来的,是高位者对低位者说的。以不对等的角度说公平二字,就如同一人站在苍穹之上,俯瞰大地万众生灵,大吼一声,跪下吧,我给你公平!”
灵光禅师低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庞广达笑道:“大师对我这些话,应该很不屑吧?我这人没有什么学问,只是有感而发。”
灵光禅师双手合十,稽首,“施主见识过人,老衲钦佩。”
庞广达笑道:“或许仅仅是因为我这一路走来,已经看到更多本质。大师苦行天下,不贪富贵,不贪虚名,可大师难道不知道……当你穿上了这层皮,你所不贪图的,却已经在贪图了吗?”
灵光禅师目露骇然之色看向庞广达。
庞广达微笑道:“若一切都是虚无,何来这百衲僧袍袈裟?何来这金碧辉煌的寺庙?何来那些张牙舞爪的武僧?何来佛魔之争,又何来这天地苍茫一佛心!”
灵光禅师起身,整理衣袍,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若有那日,望施主手下留情,给这天下一个机会,给予这万灵一个机会。”
庞广达笑着站起来,“没意思。”
灵光禅师轻声道:“会有意思的,只要有人愿意去做。”
“力斗恶者,必成凶恶。”
“力争公平者,必成不公平者。”
庞广达双手负于身后,“我行过善,作过恶。我争过公平,也行过不公平。我没有耐心去研究你们最初的教义,我只需要从你们现在人的表现就可以推断出,一切的理想不过就是强者是附加在弱者身上的枷锁。”
“简称为,洗脑。”
“弱者良善,富恶权霸自可大行其道,逍遥快活。”
“如此世道,怎能是有意思?”
“大师,你可否为我解惑?”
灵光禅师平静道:“物极必反,一切事物皆有两面性。”
“我不需要这种答案,这种答案我只需要花费十两银子去街头请几个人喝酒,自有人和我说的明明白白。”
庞广达扭头笑道:“我要的是我想要的答案,大师可否给我?”
灵光禅师额头冒出了汗珠,脸色略显苍白。
风动无人声。
最终,庞广达幽幽一叹,“原来您这样的大师,也无法为我解惑。”
他缓步向前走去,多了几分怅然。
“贫贱万民苦难中,帝于高座笑出声。”
“生来便是不对等,何来公平与中庸?”
庞广达扬声远去,“如今大师解不得我心中惑,他日但愿少点你这样的人,让我少几分内疚。”
灵光禅师面皮抖动,双眼有血流出,眼之所见,血海尸山,天崩地裂。
大劫将至!
末日将临!
他身后的石头无声无息的化为石粉,散落一地,随风而散。
庞广达奔走于天地间,却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感受到了九宫驻地的气息。
“这可真是……”
庞广达自嘲一笑,“找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现在反而找到了。”
他的回来,自引得所有人大松一口气。
紫苑欣喜冲来,抱住庞广达,“大公子说你断后与人交手,吓死我了。”
庞广达哈哈大笑,“我的能耐超乎你的想象,想杀我?断然不可能的。”
“老大。”
王解鱼、东方骏、蓝囡囡和醒来的李轩逸纷纷出现。
庞广达颔首,“都没事了吧?”
王解鱼挥舞了一下手臂,“没事了,活动自若,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完全痊愈了。”
李轩逸笑道:“我怎么感觉我受伤之后,反而身体更强了?”
庞广达笑道:“那要不要再给你打个半死?”
李轩逸忙摆手,“可别。”
庞广达爽朗大笑,转口问道:“大公子呢?”
紫苑松开庞广达,“大公子和夜长风、贺傲天去救你了啊。”
“救我?”
庞广达讶然,“我没有遇到啊,不过这夜长风什么时候来的?”
紫苑道:“那天你去救大公子的时候,夜长风当天晚上就来了。”
庞广达恍然,目光看向远处,“难不成我还要跑一趟?”
众人愕然,觉得这事情有些离谱。
刚要再说,就看到远处有三道身影飞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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