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臻味居腾出了个大包房,一群人围坐一起,一个个神色各异。
上的倒不是什么名菜,都是大家喜欢吃的。
热腾腾的菜上来一会了,小九子先是脸色阴沉,过了会实在忍不住了,就问坐在门口的老夫子:“夫子哥,酒呢?”
“九子,什么事都得讲个火候,急什么啊?”老夫子淡淡地说着,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烟,回头看了眼座钟,冲着外面喊了句:“把臻味居自家的酒拿来,九子心情不好,别叫他喝多了,他向来不饮酒的,咱都知道,今儿例外。”
一人一个的小青花瓷酒壶上来了,屋子里立即洋溢起了一股子浓浓的香味。
张不凡不由地感叹了声:“真香啊,这是咱进的田家烧锅吗!”
“不是说了吗,九子平时不喝酒,就跟怕出远门去长春,一层意思是伤心婚姻的事,第二层呢,也是怕离开这地方,碰到事弄不了。”老夫子沉着脸说。
小九子本来就上火,叫他这么一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尽管有些辣嗓子,却觉得酒里有股子淡淡的清香味,甘甜、轻柔。
喝了酒,他不服气地回了老夫子一句:“老家伙,谁说我害怕南行了,就算是再大的麻烦,咱们哥几个也得闯一闯,有三寸气在绝不罢手称臣,那地方又不是遍地土匪、兵痞,还能怎么咱们啊。”
老夫子愣了愣,较真地说说:“看看,说实话了吧,要是遍地土匪官差,你就不敢去了。”
这么一来,谁都没想到这一点,在他们看来就是路上闹白灾,很多地方积雪半人深,连火车都停了,这种路上寸步难行,弄不好容易冻坏人。
至于出人命,那倒不至于,这么人出门,就算被困了,带足了粮食,到处是柴火,起码能吃饭取暖。
“老家伙,咱整天在一起,你干什么我不知道啊,拿着个吓唬我啊,要是没有鲍小姐的事,要是我和菱角成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再皱皱眉头的。”小九子口气低沉地说着,仰头又干了一杯。
众人眼见他又回到了感情话题上,不由地陪着举杯痛饮,这个说菱角不错,俩人就是缘分没到呢。
那个说,鲍惠芸气质和家境不输菱角,关键两家联姻了,邓家郑家的产业就可能起死回生了。
刘大锤直性子上来了,坐在下首的他,双手搭在桌子上,好一会没说话。
小九子知道他虽然认识菱角时间不长,可对菱角印象好着呢,就冲他招了招手说:“大锤,我心里难受,咱俩痛饮一杯。”
俩人凑到了一起,小九子满脸通红,颜色和猪血差不多,喘着粗气,打赌地问:“大锤,我喜欢你直来直去的,别人说你憨,我看不是,你是实在。说,我逃婚行不行?对,去它奶奶滴,我俩远走高飞,去海参崴都行,给我一套炊具……”
他说着肺腑之言,说的畅快淋漓,然后板着大锤的脖子,自信地追问:“兄弟,说啊,你说了咱就这么干了。”
不光是他,其他人也在呆呆地看着刘大锤。
这刘大锤跟着小九子三年多了,膀大腰圆的,一身蛮劲,实在的要命,很多时候表现的幽默滑稽。
在众人看来,他肯定连想都不想,张嘴就随着说了。
真就怪了。这回他没跟着说,低着头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吞吞吐吐地说:“东家,你叫郑礼信,夫子说是从仁义礼智信里挑出来的,你说过的话,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也得办去,你,你都在纸上写名了。”
略有醉意的脸上满是期待感,小九子表情一下子僵住了,不由地说:“大锤,出息了啊,连小东家都不叫了,都东家了,菱角……”
说完,他顺手拿起了酒壶,也不管谁的了,仰头灌了进去,嘿嘿地笑着,继而又揉着脑门,一副想哭不能哭的难受模样。
“这一切能改变吗,我想改了啊,重新回到从前,俩人一切在中国大街上闲情信步,肆意溜达,听着音乐,牵着手,看着我的臻味居人来人往的,那就是我想要的好日子啊。”小九子背靠在墙上,凄凉地说着,满嘴的不甘心。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身影。
正是郑敏。
郑敏往后抖了抖书包,瞪大了眼睛,明知道哥哥因为婚事的伤感痛苦,却没揭穿他,故作镇静地问:“哥,要改变什么啊?你都可以改变的,是婚姻大事吧,能的,我告诉你,你们的大清朝都要完了,列强欺辱,外敌侵略,一个个不平等的条约,都是那些目光短浅,卑躬屈膝的什么大臣签的,几万万同胞不知道几辈子能替朝廷还完债……”
她站在明亮的灯光下,似乎早就打好了腹稿,也像是这些事张嘴就来,一旦说起来,就赶上演讲了,滔滔不绝。
只不过,观点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徐岩赶紧把她拽进来,重重地关了了门,嘴里害怕地念叨着:“敏儿,小点声,这要传出去,就是死罪,满门抄斩的大罪。”
她私下里参加革命党的事,小九子多少知道点,也叫人暗中跟踪了几回,发现都是跟着些有学问的人,还有留洋归来的学者一起聚会,喊喊口号,学点翻译过来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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