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千户亦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忙岔开话题问道:“夫子,不知您深夜召在下来所为何事?”
唐世勋虽好奇黄千户为何说黄员外的良心不多,但他自是不会刨根问底。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倒也没甚大事,只是想与黄千户探讨下军事,老夫听闻黄千户当初在黄沙河关御敌时,多番险情皆化险为夷,为何在富家桥和西塘观两役却接连溃败?”
“哼!”
黄千户的脸色顿时一寒,虽说他已是阶下囚,但他都已从军二十余载,军人的荣耀早已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于是他沉声说道:“败便败了,我黄毅并非输不起之人!若夫子是想以此来羞辱在下,那莫不如直接杀了我罢!”
“呵呵!黄千户误会了。”
唐世勋一脸和气地端着盖碗啜了口热茶,慢悠悠地说道:“老夫可不是要取笑或羞辱你,而是想与你探讨一番……”
他淡然笑道,无论是黄千户死守黄沙河关,亦或是杨总兵带着广西兵入湖广后连番大捷,那都是打得极为坚决,包括黄千户和另一位蒋游击率兵夺取富家桥等地时亦是如此。
旋即唐世勋甚是疑惑地捻须问道,可是,为何他的两千余骑兵和三千步兵突袭黄千户驻守的富家桥时,官兵却败退得如此之快?这与之前官兵死守石期站的表现岂非天壤之别?
再有西塘观之战,诚然,当富家桥的炮兵登上南山进行炮击后,官兵已是回天乏力,但这溃败的委实太快,毫无韧劲可言不是?
故此唐世勋很是好奇地问黄千户,莫非是你们广西兵思乡情切,无意再打?又或是说,驻守于富家桥的官兵当中没甚精锐?
这的确是唐世勋感到疑惑的地方,要知道这两场胜仗打下来,他麾下将士的死亡人数竟不足百人,轻重伤者也只二百余人,这委实算是大捷,但这也反应出官兵的不堪一击,这岂非很不正常?
黄毅听罢后一脸警惕地看着唐夫子,这老头儿是何意?为何要与我这个败军之将讨论战事?
他不由自主地端起盖碗喝了一大口热茶,自打被俘虏后,他还是第一次喝到热乎乎的茶水。
这可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啊!黄毅暗自感叹,想他这些年镇守全州城,那是锦衣玉食过得极其滋润,哪像这几日做俘虏般饥寒交迫苦不堪言?
虽然他今晚吃了些残羹剩饭,还披了件破烂棉袍,但他的心却是拔凉拔凉的。
没错,当他中午过后被带出零陵城时,曾亲眼看到他弟弟黄嚭登上了唐夫子的马车,他满心以为弟弟能把他赎回去。
谁知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依旧被关在这军营内当着俘虏!更让他绝望的是,他下午在这军营内亲眼看到潇水对岸的东码头那边,黄嚭转悠了一圈后竟是乘着马车走了!
因此黄毅适才说弟弟黄嚭‘有一些良心’,实乃心中对弟弟生出了极大的怨念。
那混球可是靠着他黄毅在全州城捞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为何不砸银子救他?若是没了他在全州守御千户所,就这混球做的那许多伤天害理之事,还不得被全州的各大豪门望族给生吞活剥了去?
真是个猪脑子!黄毅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弟弟一句。
旋即黄毅的思绪又转回到眼前的唐夫子,他是真猜不透这老头找他探讨军事意欲何为,但这老头如今掌握着他的生死,他又岂能不答?
于是他苦涩地笑道:“不瞒夫子,在下与蒋游击驻守于富家桥时虽有两千余士兵,但真正的精锐只一成而已。”
唐世勋微微颔首,原来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官兵精锐都没在富家桥等地,怪不得他能连打两场大捷。
他又问道,那西塘观之战时,黄千户你怎不先跑而选择亲自断后?若非如此又岂会被俘?难道你如此体恤麾下将士?
体恤个鸟!黄毅忍不住狠狠地拍了拍腿,一脸愤慨地说道,这还不是被蒋游击那杀千刀的给阴了一手?
原来那日西塘观之战时,蒋游击让黄毅先顶住,而他则快马加鞭地赶去愚溪对岸搬救兵,谁曾想他根本就没想过再回来!更莫说甚救兵了。
“不会吧?”
唐世勋剑眉微皱,一脸疑惑地问道:“你跟蒋游击不都是杨总兵的嫡系?他怎会如此决然地弃你而去?”
黄毅极其郁闷地将盖碗里的热茶饮尽,又自觉地从一旁火炉上提着热水壶斟茶,而唐夫子也甚是体恤他,将桌上的两盘点心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几日黄毅哪有吃饱过?他早就盯着那两盘点心了,于是他道了声谢,一边给老爷子斟茶一边摇头叹道:“夫子,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一脸怨气地大倒苦水,没错,他和蒋游击都是杨总兵的嫡系不假,但他两人之间可没甚感情,因为蒋游击乃是陶将军的下属,黄毅则与李将军相交莫逆,而陶将军和李将军品级相同,为了军功赏赐那是素来不合。
黄毅的言外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杨总兵的左膀右臂是陶将军和李将军,而蒋游击和黄千户又各随一边站队,这里边的龌龊自是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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