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落桐笑了,自从逃难以来,她还从未如此展颜而笑。
不过她的眸子里又哪有一丝笑意?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一个人!何况还是她一直以来颇为敬重且视为恩人的宋夫子?怨恨、愤怒与无奈充斥着她的心田。
在去年年初时,魏落桐随家族中人两百余口从长沙府安化县南逃,由于魏家的家底殷实,携带的金银财物太多,途中遭了几回大难,一大家子皆四散逃亡。
待进入四明山区时,魏落桐身边只剩她的亲兄长魏绍泽,而后两人被抓入了小狼山寨。
不幸中的万幸是,当时老夫子宋铨之当时已在小狼山寨站稳了脚跟,且宋铨之原是长沙府湘乡县衙的户房司吏,而魏落桐的父亲原是长沙府安化县衙承发司的大使,因此宋铨之和魏父以前还真认识。
有这等渊源在,魏家兄妹俩自是称宋铨之为叔叔,而魏绍泽确实有能力,于是成为了宋铨之的左膀右臂。
而魏落桐则因与山寨原大当家牛爷的亡妻颇为神似,加之牛爷又是个附庸风雅之人,是以一直很仰慕精于琴画的魏落桐,牛爷不仅从未强迫她屈从,且还时常去与她谈心。
因着这等缘故,牛爷竟是连他藏匿于各处的宝藏都告诉了魏落桐,而她在牛爷被杀死之前从未向任何人提及,因她深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后来唐世勋成了新寨主,他和宋铨之各自循着蛛丝马迹得知了原山寨四个当家的有宝藏之秘密,于是宋铨之悄悄囚禁了二当家熊爷的儿子熊成,唐世勋则找到了大当家牛爷的‘宠妾’魏落桐。
再之后唐世勋带着魏落桐的兄长魏绍泽去东安城当细作,也按着魏落桐给的地址找到了些宝物,而魏落桐则一直被软禁在小狼山寨。
到了今年的二月初十,小狼山寨已经断粮,当晚老夫子宋铨之找到了魏落桐,两人进行了一次深谈。
宋铨之那晚去找魏落桐就是想确定一件事,落桐你是否真晓得牛爷的宝藏藏在何处?
当时魏落桐也没甚好隐瞒的了,这一来宋铨之的确很照顾她,二来,谁都晓得山寨断粮大家皆离死不远,那些被牛爷藏匿于各地的黄白之物还有甚意义?
于是魏落桐坦诚地告诉宋铨之,牛爷的确把藏宝地都告诉了她,且她并未将之全部透露给唐世勋知晓。
而宋铨之也并未刨根问底,毕竟大家都在等死,他只是想满足自己一直以来的好奇心罢了。
谁知峰回路转,大家都得救了!就在昨晚,大家伙都在喜滋滋地打包准备今日下山时,宋铨之又找到了魏落桐,他的意思很明确,待到以后那些宝物可否分他一些?
而魏落桐既未拒绝也未答应,只是模棱两可地说待到以后日子安定了,她定少不了宋夫子的好处云云。
财帛动人心啊!此时魏落桐站在破宅门口幽幽一叹,她知道宋铨之对她昨晚的答复不满意,但她没想到这老匹夫居然会如此狠心地落井下石!
不过魏落桐也明白宋铨之的意图,哪怕是让那邋遢的罗五强娶了她,他也断不可能让她离去,否则那些宝物岂非都与他无关?
甚至魏落桐还想到了更深一层,恐怕宋铨之此刻就是故意为难她,待到她扛不住了以后,他再逼她吐露那些宝物在何处。
然而真到了那个时候,哪怕她魏落桐还未真个与罗五同床共枕,但岂非已经在名义上成了罗五的续弦?
是可忍孰不可忍!魏落桐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厉芒,冷声笑道:“你们不必再为我魏落桐而白费心思,早在小狼山寨时奴家便已如同死过一次般,死,有甚可怕的?”
说罢,魏落桐抽出自己的发簪便抵在了玉颈上。
‘师父!’
苏妙妙和立泰大声惊呼,旋即两个孩子都从袖中各掏出一把短刃抵住自己的颈部,口中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师父,您说过我们三人要同生共死!”
“两个傻孩子!”
魏落桐的眸子里顿时蕴满了雾气,在这山寨的众人当中,她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两个孩子啊!
众人皆惊得窃窃私语,不少妇人在旁劝蔡氏,大家伙好不容从山寨出来,今晚不是乔迁之喜吗?这要是死了三个人,今后这小狼巷的风水岂非都要坏了?算了吧,别逼那魏家娘子了。
又有妇人劝宋铨之,人家魏家娘子要走便让她走吧,何须如此强人所难?
刘志宝更是急得大吼道,立泰!你小子莫乱来!难道你不想见你爹爹了?
谁知在蔡氏犹豫之时,邹氏却在旁讥讽道:“姓魏的,有本事你倒是戳破自己脖子啊?”
而宋铨之见态势不对遂大声喝道:“严宽!”
他的义子严宽会意,只见严宽对身旁的两个汉子低语了句话,三个人皆疾步冲向破宅门口。
莫要看立泰才六岁,但这小娃娃当真够果断,他见严宽等人冲了过来赶紧大声尖叫:‘别过来!’
而他的短刃已划破了脖子,顿时,鲜血直流!
立泰这番举动把严宽等三人也吓了一跳,他们皆皱着眉不敢再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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