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伊人见唐世勋的鹰目血红,神色既激动且满脸戾气,这全然不像她在今年正月初及以前所见的唐世勋。
由于她这段时日与军情三科的丁迁接触颇多,她不禁暗忖,看来这便是丁迁所说的世勋‘犯病’时的症状了。
不过韩伊人并未如于青青或魏落桐那般提醒世勋,她察觉到一个小细节,此时世勋虽因得知韩诺儿香消玉殒而愤怒难当,连他手背上的青筋都根根鼓起且止不住地颤抖,但他却还知道将双手从她的腹部移开以免伤及胎气。
可见世勋并未因‘犯病’而失去理智。
想及此,韩伊人故作不满地岔开话题:“世勋,你如今可是楚军统帅!怎还像个孩子似的给奴家发那等傻乎乎的书信哩?若是奴家今日没赶回来,你岂非错失一个与桂王爷交好的绝佳良机?”
唐世勋听到‘桂王爷’三字,思绪果然被拉了回来。
在三日前,唐世勋收到王秀荷由零陵城传来的密信,称黄嚭带着桂王爷的一个心腹去拜访王秀荷,此人带来了桂王的条件,即赠予桂王两百张宝庆府军债、并修缮保留衡阳城内的桂王府。
作为回报,桂王等一众在广西‘做客’的湖广藩王们将联名上书弹劾唐世勋拥兵自重云云。
本来唐世勋这段时日待在桂王府的东墙之上就是要等韩伊人,谁知她一直不回来,于是唐世勋便借着桂王爷‘讹诈’他的事为由,让丁迁传信给韩伊人,若她三日之内不来见他,他便拒绝桂王开出的所有条件!
想到这等紧要事,唐世勋赶紧撇开了心头思绪,虽然韩诺儿之死让他极为痛心,他也暗暗发誓将来必会让左梦庚和韩伊人的夫君裴公子血债血偿!但如今他是鞭长莫及,要为诺儿报仇也是将来的事,他此时生再大的气又有何用?
眼见唐世勋的鹰目已恢复了清明,脸上神情亦缓和了下来,韩伊人知道他‘发病’的症状已暂时消除,于是她体贴地将他的大手轻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唐世勋的鹰目中划过一抹柔色,但嘴上却抱怨道:“你说我孩子气也好,傻乎乎也罢,但我若不如此你又怎会赶回来见我?难不成你还一直挺着个大肚子在外晃荡?”
“咯咯!多大个人了,怎还如此不着调哩!”韩伊人忍不住一阵娇笑,旋即她亦埋怨道:“奴家可不是故意避着你,而是为了帮你招纳贤士,可你倒好,这个三日期限把奴家的计划全给打乱了!”
韩伊人嘟着嘴儿将她这段时日的招贤之旅说与世勋听,当她和吴敬祖在二月下旬从祁阳县逃至常宁县以后,在锦衣卫世袭百户龙襄的照拂下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在三月下旬的一日,吴敬祖在常宁城内偶遇他的昔日同窗管嗣年,这管嗣年也如吴敬祖一样在科举之途上不太顺遂,两人都只有生员功名而已。
当日中午两人小聚了一顿,当晚韩伊人便从吴敬祖口中得知了此事,她虽不熟悉管嗣年,但她却在前年冬季见过其堂兄管嗣裘。
这管嗣裘乃是衡州名士,衡阳县人士,此人性格豪爽文章通达且精于壬遁星象之学,而且,他与王夫之等人乃是至交好友。
崇祯十一年,管嗣裘与王夫之等人在岳麓书院结‘行社’;崇祯十二年,他们又与诸多士人一同结‘匡社’。
前年,即崇祯十五年,管嗣裘与王夫之等数位好友一同得中举人,且他们皆在武昌府的黄鹤楼与百余士人结盟,即‘须盟大集’。
去年献贼占领衡州府之后,管嗣裘亦如王夫人等人一般归隐山林,但其兄长管嗣箕不慎被献贼逮捕,嗣箕因不愿从贼而惨遭杀害。
当韩伊人从吴敬祖口中得知管嗣裘的堂弟嗣年在常宁城之后,加之那时唐世勋刚刚入主祁阳城,她便生起了以管嗣年为突破口来帮唐世勋招纳衡州名士的打算。
到了四月初一,吴敬祖以叙旧为由邀管嗣年出来小聚,当管嗣年见到韩伊人之后是惊喜交加,因他去年还听堂兄嗣裘提到了这位韩夫人。
管嗣年犹记得堂兄嗣裘曾感叹道,韩夫人乃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他虽只见过一次却令他记忆犹新惊艳至极。
而且精于星象之学的管嗣裘还曾甚是费解地说,他见韩夫人的面相贵不可言,但韩夫人的夫君裴公子虽也颇有名气但却非公侯之后,她为何会有如此贵气的面相?
唐世勋听到这不禁撇了撇嘴,他歪着脑袋仔细端详着韩伊人的俏脸:“管嗣裘从哪儿看出你的面相贵不可言?就你那挥金如土的败家劲头,得亏我还有些余银,否则哪能养得起你?”
“你个!”韩伊人闻言气得狠狠掐了掐唐世勋的手臂,她不依地娇嗔道:“不许再说我败家!否则,否则奴家以后非败光你的家当去不可!”
“好好好,不说不说。”唐世勋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手臂,遂示意她继续。
韩伊人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接着说道,当她在四月初一与管嗣年见面以后,便问及其堂兄嗣裘如今安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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