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勋就仿佛没有看见于青青的幽怨神情一般,开完会之后他婉拒了夏进财和宋宜琛提出的共进午餐之邀请,随后麻利地起身与众人告辞。
研究院的众人送大帅去往西门之外,正当唐世勋要骑马离去之时,他似乎想到了何事,于是招呼左氏去往一旁的木墙角落。
左氏的俏脸羞红,她螓首低垂胸口阵阵起伏,一双柔荑不知所措地在袖中紧握着,这众目睽睽之下被大帅单独召来说话,虽然大帅并无任何出格之举,但她却直感到气血上涌心口发慌得紧。
因左氏真害怕与唐世勋这么面对面的独处,这会让她立刻想起四月初在零陵县的门滩公校时,唐世勋去视察公校时那让她一言难尽的半个时辰的独处。
有道是女要俏、一身孝,自从去年腊月开始,左氏便数月如一日地身穿素白的粗布衣裙、头戴素白的头帕,不施粉黛也不戴任何头饰,加之她那双我见犹怜的睡凤眼,委实让人一见便觉楚楚动人。
虽说左氏也如齐雨菲一般出生市井,但左氏从小就渴望读书识字,为了偷偷去学堂听老先生讲课,她小时候可没少吃苦头。
可惜左氏是个女儿身,她十几岁时便嫁给了方媛儿的大哥方忠仁,之后便为方家操持家务。
当献贼庞大海入主东安城以后,由于庞大海看上了已是寡妇的方媛儿,方家也因之而得势。
谁曾想好景不长,大明副总兵陈建志于去年冬季反攻东安城,庞大海无奈率部逃出城去,左氏亦随夫君方忠仁等一同离去。
后来左氏和方媛儿等一众家眷由高溪市乘船去往零陵城‘为质’,恰逢唐世勋率一路官兵细作欲潜入零陵城,遂混入了方媛儿一行当中,方媛儿无疑帮了唐世勋等人的大忙。
之后唐世勋扮做唐老夫子,与方媛儿和左氏等人皆住在零陵城内的归隐巷庞宅,结果因着去年腊月刺客暗杀唐世勋的事件,方媛儿为唐世勋挡下一箭而香消玉殒,而左氏的一对儿女也于那晚被刺客所杀。
至去年腊月底,就在左氏还沉浸于儿女双亡的悲痛当中之时,她的夫君方忠仁陪着庞大海与庞大田等人入城,且方忠仁居然还要左氏去接近唐老夫子!
失望、痛苦、屈辱与愤怒等情绪充斥着左氏的内心,可她向来温婉贤淑又缺乏自信,丈夫的话又岂敢忤逆之?
让左氏感到庆幸的是,那个‘糟老头子’唐夫子并未如传闻那般龌龊不堪,反倒让她去建立门滩公校。
对于左氏而言这简直是老天赐给她新生的机会,刚经历丧子之痛不久的她是多么喜欢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啊!因此左氏努力地去完成唐夫子交托的任务。
且她还能借着整日待在公校之内得以避开丈夫方忠仁,因公校之外就有唐家军的士兵巡逻,方忠仁也很难与左氏见面。
但左氏委实很是迷惘,她知道自己只是在逃避方忠仁,但他毕竟是她的夫君,难不成还能在公校之内逃避他一辈子?
因此方忠仁在二月初与三月中旬见到过左氏两次,但这两次见面皆让左氏对丈夫方忠仁感到既失望又无比痛心。
如二月初的那次见面,方忠仁兴致勃勃地与左氏谈及炒作军债赚取的丰厚利润,且还很是大方地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当时左氏可不知那炒作军债的风险有多大,但见自家男人赚了银子还晓得给她一些,她一开始还感到有些小激动。
谁知方忠仁紧接着就话锋一转,问左氏在这劳什子门滩公校当校长有甚用处?唐老夫子就在潇水对岸的门滩军营,左氏怎的不去接近讨好老爷子云云。
这番话直让左氏如坠冰窟,有道是糟糠之妻不可弃,方忠仁怎能如此羞辱于她?因此她连那一百两银子都没要便愤而转身回了公校。
再次见面时已是三月十三,与头一次见面时方忠仁衣冠楚楚一脸自信的模样不同,三月十三的那次见面,左氏见方忠仁彷如变了个人一般,他脸色苍白双眼泛红,且见面后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要银子。
当时左氏都惊呆了,这才过了个把月而已,方忠仁不是说赚了许多银子吗?为何还来跟她要银子?
要知道左氏除了正常的薪俸以外根本没有任何进项,且她见许多在公校读书的难民孩子皆过得极为清苦,故而还时不时接济孩子们一番,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银子才不足二十两而已!
方忠仁得知左氏才这么点银子,他气得大骂左氏没用,她与唐老夫子只隔着一道潇水,为何不去对岸的门滩军营讨好伺候唐夫子?她又可知他炒作军债如何如何艰难云云。
左氏羞愤欲绝且失望透顶,她委实没想到这个与她成婚已十来年的方忠仁会变得如此无耻而可憎!这还是那个当初与她海誓山盟的夫君吗?
说实在的,若是那时她当真傍上了唐老夫子,或许念在夫妻情分上还能违心地帮方忠仁一把,可她自从二月以后根本就未曾见过唐夫子,她几次想去门滩军营拜见唐夫子都被拒绝,其实她那时都以为老爷子不愿理睬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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