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勋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即神色疑惑地问道:“郑老伯,在下听说西路总管府对于各地新建镇集的民居有优惠政策,似乎说是可先入住,再按年或按月慢慢以银子或某些特定物资来抵掉建屋费用?为何你们要一次性花三十两银子买断?结果你们虽安了家但生活却过得甚是拮据?”
老郑头呵呵笑道:“章公子有所不知,虽说老夫与孙儿孙女如今的日子过得拮据了些,但三十两银子买断这宅子可是大好事啊!”
眼见这‘章公子’一脸疑惑之色,老郑头遂耐心地解释道,当他的孙儿郑大柱参与靖州营的七日守关战之时,西路总管府就已经在实地规划白马镇。
而楚军商会宝庆府分会已将海量的木料堆积在镇上,十几个木匠师傅带着上百个学徒切割木料,另有数千百姓从太芝庙镇等地赶来参与施工建设。
当时如老郑头一样从龙山或颜岭来到白马镇的难民百姓有一千好几百人,他们也参与了白马镇的建设,但他们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好多人都是背着行囊上工,以便于在危急时能赶紧携家逃跑。
毕竟关墙上的战斗还没结束,谁晓得洪山海能否守得住白马关?
直到七日守关战结束以后,参与守关战的郑大柱等加入宝庆府民兵分盟的难民们亲眼见识了靖州老兵的实力,故而对西路联军占领宝庆府抱有极大的信心。
且郑大柱等民兵都得到了一笔赏银,加之听民兵分盟的将领们说西路总管府营建白马镇的一项优惠政策,即新房买断的优厚补贴,连民兵分盟的将领们都纷纷去西路总管府的工房营造司纳银买房,郑大柱等民兵们自然也都动了心思。
原来这新房买断的政策并非针对普通百姓与难民,而是只面对手中有余银的人,只要缴纳三十两银子的买断银,可优先挑选居民区各条巷口的宅屋并发放永久居住的地契。
还有个好处是,缴纳买断银者允许在自家宅屋里开设茶肆饭馆乃至客栈,最重要的是免税五年,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至于说没有出银买断的绝大多数百姓们自然也能住进新房,但需按月或按年分期缴纳建造费或以某些物资充抵,且在缴纳完以后还需花费几两银子办地契。
老郑头笑道,若是分最多五年缴纳建造费加办理地契,这加起来虽不到二十两银子,但他们可选不到巷口的宅屋,且没有五年免税的优惠。
就算老郑头这茶肆没甚生意,但隔三差五的总还能有些茶客来坐坐,多少能有些收入不是?
何况若是在分期之时没能按时缴纳建造费,西路总管府有权收回房屋使用权,毕竟没缴清建造费以前不会发放地契。
随即老郑头又满脸遗憾地苦笑道,可惜他的孙儿郑大柱没能加入靖州营,而青龙右营虽在征战中死伤了许多将士,但民兵分盟的‘老民兵’可是排着队等待加入青龙右营,郑大柱这个新民兵只能继续熬资历等着了。
否则若郑大柱加入这两营的待遇足够养活他们一家三口,但眼下郑大柱只是民兵,待遇自是比正兵差了一倍不止。
加之老郑头一家三口住进新房后置办家当及开设茶肆,手头上早已没了余银,因此这日子自是过得紧巴巴的。
但老郑头一家对于未来是抱有极大憧憬的,只要再熬上一年半载的,日子总归会越来越好不是?
唐世勋默默地听罢后,总算是明白于威和西路总管府为何未向他汇报这项惠民政策。
毕竟能够一次性拿得出三十两银子的百姓必然极少,绝大多数的百姓与难民怎可能有如此多的余银?因此这项政策也只能惠及少数的百姓。
至于说老郑头已两次遗憾地提到孙儿郑大柱没能加入靖州营,唐世勋倒是清楚洪山海为何不招收新兵,因洪山海的乡土观念极重,既然他的营头叫靖州营,那他自是想招收靖州境内各州县的壮丁入伍。
而且洪山海自从去年年初接到湖广巡抚李乾德的调令离开靖州以后,至今已是过去了一年有余,而他麾下近两千的靖州儿郎只剩二百余人!无论洪山海亦或他的二百余靖州老兵们,谁不是归乡心切?
唐世勋自不会将洪山海的情况告诉老郑头,他思索片刻后安慰道:“郑老伯,打仗总归是要死人的,令孙没能成为正兵倒也不是甚坏事,何不趁着他当民兵这段时日给他说门亲事?要说你们家这境况可比大多数百姓还好上许多不是?”
老郑头捻须笑道:“章公子所言甚是,虽说这白马镇住着好几万人,但大多都是身无分文的难民,虽说西路总管府严禁卖儿鬻女,白马镇的牙子牙婆们也已改行,但的确有不少难民想让女儿找个好夫家以填补家用,因此有好几个媒婆已跟老夫谈过大柱的婚事,这不,老夫也还在考虑当中。”
“牙子牙婆们改行?莫非西路总管府把牙行给禁了?”唐世勋面露诧异之色:“不过,在下前阵子在流光岭镇、廉桥镇和太芝庙镇之时也见过牙行,难道此举措并未全面推广?但话说回来,牙行又不止是买卖人口,这一刀切的禁掉未免有些武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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