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过半。
东安城的四处望楼上响起了一阵有节奏的擂鼓声。
举城皆惊。
西大街突然封街。
四十余位各军高级将领骑着战马由西城门鱼贯而入,来到了城守署外。
众将领脚步匆匆地进入参赞部之内就坐。
这些将领中级别最低者都是千总和千户,众人皆神色凝重。
唐世勋作为参赞,亦是有幸陪坐末席。
陈副总兵和广西杨总兵坐于上首。
左首则坐着一位须发半白的刚健老者,此人便是季嫣儿的外公,广西都指挥同知吕大人。
幕僚长贾煜正在铿锵有力地念着一份军情急报。
一个半时辰以前,即破晓时分,伍家湾一带的广西水师遭到零陵的献贼水军突袭,险些溃败!
广西水师折损之大小江船近百艘,水师高级将领被献贼俘虏了六人。
其中有阿梓的父亲,陡军副指挥使颜兆丁。
还有广西桂林府和平乐府的两位水师千总。
如今广西水师在两位参将的组织下,为了稳住防线,退守于伍家湾以南十余里处集结。
然而正是这退守的十余里,导致湘江西岸的防线出现缺口。
半个时辰前,三百余献贼乘隙登岸,袭击县城南郊的官道。
运送粮草辎重的官兵民壮死伤甚众。
被劫与焚烧之粮草物资尚在统计中。
好在杨总兵反应及时,已派数百精骑去南郊扑灭这股贼兵,并派千余卫所兵紧随其后,封住因水师退守而暴露的十余里西岸缺口。
‘嗡……’
当贾煜念完急报以后,堂内众将皆在窃窃私语。
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堂中不相统属的广西将领太多,与颜兆丁等被俘的六位水军将领相熟者,自是扼腕叹息。
而与他们交恶者,如黄毅等人,自是故作事后诸葛般说不该如此布兵云云,实则是在幸灾乐祸罢了。
颜俊臣作为千户,自然也在堂中,他那苍白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因为颜兆丁乃是他的亲大伯,谁曾想竟是成了献贼的俘虏?
至于陈副总兵麾下的包参将、邓参将、齐千总等人,自是不便置喙,纷纷做沉思之状。
唐世勋与几位参赞都坐在最靠近大门处。
不比其他参赞们都在低声谈着各自的见解,唐世勋则手握自制的炭条,仔细地将适才的军报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并默默思索着。
‘咳咳!’
这时,广西都指挥同知吕大人轻咳了两声。
众将领皆安静了下来,陈副总兵和广西杨总兵亦是作聆听状。
吕大人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他指出,今日水师遭遇献贼突袭,疏忽大意自是主因。
不过,他也提到了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双方主力战船的实力不对等。
广西水师的中型与大型战船,有八成以上都由商船临时改成的军用战船。
反观献贼方面,道州与宁远卫方面本就有极多原大明水师的战船,只需沿潇水顺流至零陵城,便可西进支援渌埠头。
而零陵县的湘口关与高溪市等地,亦是驻守有原大明水师的船队。
虽说献贼肆虐永州府以来,战船损失也颇大,但相比广西水师,至少多出近三倍有余的主力战船。
就如一个月以前,献贼大营第二次猛攻黄沙河关。
为何广西水师会被献贼水师压着打?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吕大人总结,单靠广西水师想要突破伍家湾的献贼防线,着实是在为难水师同僚,他建议,还是以陆路攻打为主,水路暂且采取守势妥当。
否则,一旦水师的主力战船折损过大,被献贼水师破了防线,这东安城到全州城的湘江一线如何防备?
众将听罢吕大人所言,有沉吟思索者,有窃窃私语者,亦有不认同此观点者。
唐世勋将吕大人的话记录在本子上以后,剑眉不禁微皱。
他对身旁的一位相熟的参赞请教道:“申兄,在下听说,广西的桂林府、平乐府、梧州府和柳州府,不是都有水师吗?难道他们的战船都未过来?”
这位申参赞无奈地苦笑道:“老弟你有所不知,那四府的战船再多,也没法过灵渠……”
原来,自秦代修建灵渠以来,这沟通湖广与两广的七十余里古渠就从未扩宽过。
要从灵渠过,只能乘坐狭窄的渠船。
这就导致一个让广西兵极其尴尬的问题,他们不缺水战之兵,但大型和中型的战船却无法过灵渠北上。
单单是在商船上架些火炮,去跟献贼的主力战船火拼,胜算几何?
如今在伍家湾的战船中,满打满算也只有近两成是真正的战船,这些乃是全州和兴安县的全部老底子。
申参赞低声说,为何桂林府和平乐府的那两位水师参将不听军令,自伍家湾直接后撤十余里稳固江防?
因为若这些主力战船全部折损,黄沙河关的水关怎么办?
唐世勋快速地将这些事记录下来之后,不禁剑眉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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