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傍晚。
唐世勋与梁憨头走进书房内。
只见扮作‘十三姑’的江少夫人,正在滔滔不绝地给张莽飞说着生意经。
张莽飞的脸涨得通红,既惭愧又头大,他哪懂做生意,又哪懂那水运行当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
但这十三姑的声音着实温柔好听,且她又是公子的‘亲姑姑’,张莽飞只得耐着性子坐在那儿一个劲地点头附和:‘十三姑说得对……十三姑您看着办吧……好好好!这个主意好……’
眼见唐世勋和梁憨头进来了,张莽飞连忙起身对唐世勋拱手见礼,借此打断了江少夫人的话头。
唐世勋是来跟三人告辞的。
他叮嘱梁憨头和张莽飞,这几日十三姑暂且住在这潇湘客栈内的忠义居。
待到他们三人商议定了该作何营生,十三姑便去坐堂当掌柜。
再有便是,找几个精明干练的帮众,能写会算者最好,派来给十三姑使唤。
梁憨头和张莽飞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随后唐世勋不再多言,勉励了三人几句,告辞离去。
唐世勋经过喧闹的潇湘客栈正堂时,只见寅组的老高正带着几个弟兄在堂中吃晚饭。
老高与他对视了一眼,不着痕迹地做了个手势:‘外围已安排妥当’。
唐世勋会意,老高已经在客栈内安排了暗线,一来打探消息,二来暗中保护江少夫人。
毕竟江少夫人乃是被赵帮主所救,而赵帮主等人已死,但江少夫人却离奇失踪。
以秦九公子那等乖戾性格,谁知他会否突然起意在城里搜寻她?
华灯初上,宽敞的潇湘街熙熙攘攘。
唐世勋沿着潇湘街东行,来到了热闹的城隍庙一带。
庙旁不远处有一间‘荣盛绸缎庄’,这乃是零陵城望族宋家的产业。
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正站在绸缎庄内,与几位模样俊俏的富家女子谈笑风生。
唐世勋一眼便认出那是男扮女装的韩夫人,他不禁腹诽,姐们你就不怕被那些俏娘子们给识破了女儿身?
韩夫人亦是瞥见了门外的唐世勋。
她与那几位女子依依惜别,一步三摇地走出了绸缎庄。
两人沿着街道缓步而行。
韩夫人揉着肚子蹙眉道:“为了等你来,奴家还没吃晚饭呢!前面有间珍馐阁,先去吃完饭吧?”
“呃?”
唐世勋故作嫌弃地说:“去甚珍馐阁?随便点道菜都得好几两银子,太贵了。”
“你倒会过日子。”
韩夫人不疑有他,又问:“那,去府正街的罗记饭庄?那儿的河鲜挺不错呢!而且价钱也不算贵。”
唐世勋厚着脸皮说:“那等生鲜吃多了闹肚子。”
韩夫人眨了眨眸子,这臭小子几个意思?
但她越说吃的就越饿不是?于是又提了几间颇为实惠的酒楼饭庄。
唐世勋却偏偏以各种理由推诿,哪家都被他嫌弃了一番。
随即他指了指一间路边摊,笑问,你看那些百姓吃着那便宜的面汤,不也津津有味?不如咱们改善下口味,与民同乐?
韩夫人何等聪慧,她一脸古怪地看着他,揶揄道:“还与民同乐?你不会是没带银子吧?”
唐世勋尴尬地轻咳了两声:“这个,最近囊中有些羞涩。”
“你还羞涩?”
韩夫人一听顿时就来了火气。
她昨晚才凑了三百两金锭给这混蛋!这才多久?居然说囊中羞涩?
唐世勋也颇为无奈,为了给梁憨头和张莽飞‘填坑’,他已将手头上所有的银子都凑给了那俩货。
结果这俩坑货买条江船还被凿沉了,六百两银子几个时辰就打了水漂。
而他昨晚从韩夫人那拿的金锭子,下午又交给了江少夫人,其实还不是在给汉帮的新堂口‘注资’?
此时他身上只有几两碎银,哪还吃得起大餐?
韩夫人没想到这混蛋如此‘坦诚’,竟是将这些事儿全都告诉了她。
她负气地说:“奴家不管!今晚你得喂饱奴家!”
说罢她瞥见唐世勋那古怪的眼神,顿时想到自己话中的歧义。
她俏脸一热,忙拉着唐世勋走去了一间路边摊。
那卖面汤的老汉也惊到了,这两位衣着考究的公子哥儿居然来吃他的糙面汤?
老汉这摊子不大,只有四张小桌,此时已是坐了好些个百姓,毕竟以如今这物价,一钱银子还能买到三碗面汤的摊子可不多了。
喝着面汤的百姓们看到两位公子当真要吃这等糙面,皆是好奇至极。
他们大多都住在附近,彼此尚有些熟络,于是一同挤了挤,给两位公子腾出了一张小桌来。
唐世勋亲手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面汤坐下,一边大口吃着一边感叹:“你看,多朴实的百姓们呐!”
韩夫人看着面前这碗毫无卖相的面汤,撇嘴道:“你以为他们是朴实?他们是把你我当猴儿看!”
她见唐世勋吃得津津有味,蹙眉道:“你莫不是装的?”
唐世勋不禁白了她一眼:“哪那么多讲究?想想城外潇水之畔,难民饿殍遍地,还讲究甚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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