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
距离军债事务所第一日的打烊还有一个时辰。
事务所内外富商云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已是将万寿街尾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之所以如此多人来围观,皆因那十余个衣着光鲜的、从西边来的豪商,谁不知道这些东安城和全州城等地的豪商与官兵乃是一体?
而谁又不知道军债事务所发行的‘愚溪军债’,就是唐夫子想在南边抢官兵的地盘?这岂非是老爷子在打明牌?
对于军债中所写的‘一个月内打下西塘观,将战线推至愚溪一线’之‘豪言壮语’,不仅是某些军债持有者和想要借机炒作军债的富商们,就连不少普通百姓都很是不看好。
其主因自然是文秀才等西来之商人进入了军债事务所内。
‘代知县’齐大坚本想着骑马赶去军债事务所,但当他行至万寿街中段的县衙时,却突然勒住了马缰。
齐大坚此时已是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可是知县老爷!岂能贸然跑去军债事务所与那些商人见面?何况就算去了他又能说甚?难不成要去把文秀才等人都赶走?
而且齐大坚突然想到,那帮西来的商人不是由零陵商会的十三姑等人陪同?而十三姑不正是唐夫子的干女儿之一?莫非,这是唐夫子暗自授意的?
想及此,齐大坚转了转小眼珠子,心中已是有了一丝明悟。
他果断的翻身下马走入了衙门内,并吩咐一个户房的书吏去军债事务所打探消息,而他自是去处理其他公务。
军债事务所内的‘挂牌厅’。
挂着一百块木牌的墙壁前已是站满了富商名流。
不过与上午的喧闹不同,此时却无一人大声喧哗,众人皆在窃窃私语。
零陵商会的十三姑和宋宜璟,正陪着东安城的文秀才和彭四爷等人站在最前排,十三姑正在给他们详细地讲解‘愚溪军债’。
对于十三姑此等‘出卖’唐夫子的诡异行径,厅内众人自是甚为困惑,毕竟这对军债持有者和一些想要入场的富商而言,可不是个利好消息。
文秀才和彭四爷仔细地听十三姑解释完以后,不禁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既然敢来零陵城,那可绝非是胆小怕事之辈,但他俩也极为困惑,十三姑竟会带他们来参观这涉及军事秘密的军债事务所?
更让他们费解的是,十三姑居然说:‘军债乃是公开发行,无论何人,只要有现银就可认购。’
莫非这十三姑是在故意试探我?文秀才心念电转,他用手肘轻推身旁的彭四爷,旋即淡然笑道:“没想到零陵城还有如此好玩的新事物,在下真是开眼界了,四爷,不如咱俩也凑买一份?”
彭四爷豪迈地仰头笑道:“哈哈哈!一份哪够?这军债如此高的红利,莫不如你我各买上一份?”
‘嗡!’
厅内的一众零陵城的商人们听着二人的一唱一和,不禁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要知道此时墙壁上分为五列的一百块木牌,即代表那一百份愚溪军债,这些木牌以转让价的高低来排列,而最下边第五列的二十块木牌已是在今日上午易过手。
按着军债事务所的规矩,当日易手的军债不得再次转让,那么文秀才和彭四爷若要在此时认购军债,最低的都到六千两银子一份了不是?
然而,一众零陵城的商人们可不认为文秀才和彭四爷是人傻钱多,因为他们已是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出了一丝讥讽。
这时,站在彭四爷身旁的一个肥胖的中年富商摸着大肚腩笑道:“既然文老弟和彭老弟都想玩一手,老夫又岂能落后?那老夫也认购两份!”
“哟!”
文秀才扭头看着这中年男子打趣道:“黄员外,还是您财大气粗呐!话说若是一个月后西塘观还在杨总兵的手上,您可是要亏上一千两银子啊?哦不对,还有手续费,那可就是一千一百两银子了。”
还别说这文秀才的脑子是真好使,他只听十三姑说了一遍就已清楚了这里边的道道。
如今挂牌转让六千两银子的军债有四份,若一个月后唐夫子没打下西塘观,每份返还初始本金五千两,另有红利五百两。
那么认购转让价六千两银子的军债,自然会亏损五百两银子外加五十两银子的变更手续费。
黄员外的肥脸已是笑成了一团:“不就是一千一百两银子吗?待到老夫回去便开个庄,就赌一个月内唐夫子能否拿下西塘观!你说老夫能否赚回这千余两银子的小钱?”
‘哈哈哈!’
十余个东安城和全州城的豪商们皆是一阵大笑。
一众零陵城的商人们则心头一沉,这帮西边来的豪商是明摆着哪怕亏个两千两百两银子,也要借此来讥讽唐夫子发行的军债啊?
其实在这十余个西边来的豪商里,名气最大的就数黄员外,他乃是全州城最为强横的豪商之一,其主要产业为矿产。
不仅全州地界上的铁矿等几乎被他巧取豪夺所垄断,由云南贵州运来的铜矿,近半也都被他在全州给强行收购,继而向北售往湖广,因此他乃是全州城公认的矿业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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