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几乎是冲着刘鸿渐吼出来了,他心间悲愤、痛楚,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
郑家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全是拜荷兰人、弗朗机人所赐,他的父亲、叔伯、堂兄、表兄皆数死于三国舰队的联合阴谋下。
同时死在东宁海战的,还有如今郑家将士的不少父辈,其中也包括刘国轩、冯锡范、陈近南的父亲。
最令他气氛的是,这些外藩人不仅将他们的父辈杀死,还将他们的尸首悬挂在桅杆上受太阳曝晒、受海鸟啄食。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份屈辱,郑森恨不得将那些外藩人碎尸万段,即便是同归于尽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现在,谈和的话从刘鸿渐口中说出,郑森又怎敢相信。
“议和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必须带着所有人离开霍洛岛,因为……”
“什么权宜之计,兄长,郑家付出数万伤亡,才保住了霍洛岛,那些外藩人必须付出代价!”郑森没有等刘鸿渐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冷静点!”刘鸿渐并没有生气。
这时的郑森还不是二十年后叱咤台湾的国姓爷,只不过是个比刘鸿渐还年轻些的、失去了父亲的普通人。
“那些死去的将士保住的不是霍洛岛,而是你、你身后的汉民,周边领土都已落入荷兰人、弗朗机人手中,你拿什么守护这些人?
就凭郑家那两万多士兵吗?”刘鸿渐反问道。
“可兄长不是还有北洋水师吗?”郑森不解,他不相信兄长会不肯帮他。
“北洋水师是朝廷的、是陛下的,为将者拥兵自重,取死之道也!
并非为兄不肯帮你,北洋水师从山东威海到达这里,历尽了不少波折,为兄的目的仅有一个,将你带回大明去。”
“我不回去!即便战死,我也无憾!”郑森皱着眉头执拗的道。
“屁话!为兄救你出来不是看你去送死的,你爹要是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定是要大嘴巴抽你!”刘鸿渐见郑森如此,再也忍不住。
面前的郑森哪里有后世郑成功的威严,如今的郑森不过是个执拗、被仇恨盟主双眼的普通青年人而已。
郑森闻言没有答话,看得出来,他的心仍旧被仇恨占据。
“这两个月来,北洋水师历经三场大战,海边的战船你也看到了,船甲都已破损不堪。
主力战舰沉没四艘,重伤五艘,余者尽数带伤,还有弹药,自泉州想将弹药、粮草运送过来需要多久,又需要冒多大的风险,你自己心里清楚吧?”刘鸿渐开始给郑森算账。
也就是郑森,换作其他人刘鸿渐都懒得理会。
还有一点刘鸿渐没说,北洋水师的战舰是蒸汽动力,这玩意儿消耗的是煤,在海上飘了这么久,储备已经不足,按照负责后勤的戚元辅的说法,再经历一次海战,他们就回不去了。
历经台湾之战、荷兰海战、弗朗机海战,还都是硬战,北洋水师战损极为严重,急需返航做修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见郑森沉默不语,刘鸿渐知道小老弟还是听进了心里去。
“而且为兄并不会让你等十年之久,荷兰人也好、弗朗机人也罢,他们又跑不了,为兄早晚替你将仇给报了。”刘鸿渐又道。
接连三场海战,让刘鸿渐看到了北洋水师与荷兰、弗朗机这等欧罗巴海上强国的差距。
但刘鸿渐一点也没有灰心,大明水师并不差,目前亟待解决的是三个问题,航速问题、开花弹以及装甲不牢固问题。
再给大明两年时间,刘鸿渐有信心解决这些问题,到时候军备充足、船坚炮利又何惧欧罗巴之弹丸小国?
待时机成熟,报仇也好,灭国也罢,全看他心情。
刘鸿渐说完便不再说话,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能不能识大局就看郑森了。
“是大木被仇恨蒙住了。”郑森沉默良久,终于是呼出了胸中的怒气。
其实他又怎么不明白当下的局势,霍洛岛并非地势险要的要地,周围又都是欧罗巴的殖民者。
荷兰人、大、小弗朗机人的殖民地分两个方向将霍洛围在其中,即便是要做生意,又怎么能做得起来。
没有钱粮军械,拿什么保护霍洛岛的汉民,况且,三国又岂能留下霍洛岛这么个钉子?
北洋水师即便呆在这儿,防得一时,还能一直防着吗?朝廷会同意北洋水师一直滞留南洋吗?
答案全都是否定的。
“我听大兄的便是,只是这很难向将士们解释。”郑森担忧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这些问题,郑家大部分将领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甚至相当一部分是活不下去当了海盗的出身。
海上讨生活,讲究个快意恩仇,他们不记仇,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郑森担心议和之事会引起郑家将领对兄长的不满,以后归附朝廷多半还要靠兄长照拂,他不想事情发展到那一步。
“你是郑家军首领,这事你自己想法子解决。”刘鸿渐不想以身份强行干预,那只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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