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启洪,我肖然十六岁嫁与你,伴你寒窗苦读,伴你一路坎坷,为你孝顺父母,养老送终。做这么多都不能让你回头看我一眼吗?我肖然为什么就这么让你看不上眼?”
披头散发的女子张牙舞爪咆哮着,形容疯癫,同一旁端庄优雅,风姿绰约的男人形成鲜明对比。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完全不般配的两人竟是世上最亲密的结发夫妻。
文启洪端端坐着,不慌不忙端起茶杯小酌一口,那神态模样不像是正面对结发妻子的诘问,更像是在流水曲觞的诗会中悠然享乐。
肖然爱极了他这副端方君子的模样,却又恨不能撕碎他这副伪装。
“我肖然哪里有对不起你一点,让你恨我至此,狠心害我全家,灭我全族。”
肖然很爱这个男人,可正因为爱,得知父母被他害死、族人因他落罪时心中的痛苦,愧疚才会猛烈的几乎要将她压死。
“你说,你说啊!”
她冲过去,想扯着文启洪向他讨个公道,想杀了他给家人陪葬。可守候在一旁的下人却连靠近的机会都不给她,扯着她不得乱来。
肖然挣扎着,怒骂着,最后只能颓然跌坐在地。
她面若死灰,仿佛失了神志一般,只口里叨叨念着为什么。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父母。为什么不朝我来,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死……”
座上的男子不但不为她的癫狂感到厌烦,甚至好整以暇欣赏着她这副癫狂模样。
他嗤笑一声,道:“瞧瞧,威风八面的肖大小姐竟然也会落得如此地步。没了让你作威作福的爹,你肖然也不过如此。你想去死?我偏不让你如愿,我偏要你活着,日日夜夜受折磨,让你尝尝我父母死时的痛苦,让你一辈子不得解脱。”
父母的痛苦,呵,肖然想笑都没力气了。
“你父母寿终正寝有何痛苦?你在外公干,三年不曾回家,是我在他们临终之际每日勤勤恳恳伺候,舔着脸讨好,替你为他们送终。没想到我兢兢业业做个好儿媳,最终还落得如此恶名。”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若不是你故意毒杀我父母,他们怎会如此年轻便丧了命。不过是二老不喜你,你便下此毒手。蛇蝎心肠。”
肖然颓然地抬起头来,望向那个因愤怒有些许失态的男人,他眼底的厌恶不假,如此愤恨也不假,可说的话却全是假的。
她突然仰天长笑,笑到眼泪都出来,笑到腹间都抽搐。
“毒妇,你还有脸笑。”文启洪恨毒了她,若不是读书人的修养在,他早拿刀一把砍杀了这毒妇。
“哈哈哈,文启洪啊文启洪,我肖然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你付出那么多,对你言听计从,帮你扫清政敌,为你手染鲜血。因为爱你,我肖然就是你的一条狗,你说我毒杀你父母?呵呵,何其荒谬。”
肖然突然想通了,这男人不爱他,旁人随便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因为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毒妇。
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他甚至都不屑去求证,就生生害死她全家一百多口人。
“你恨我,不喜欢我我认了还不行吗,你冲我来啊,你为什么害他们。”
看着她心如死灰的模样,文启洪收紧手心,心底忍不住动摇。但很快,那一点些微的动摇就被他死死压住。都是错觉,她就是个蛇蝎女人,不能信她。
元启洪定了定心神,手指掐入掌心,疼痛又让他的心重新包装的坚固冰冷。
“杀了你不过给你个痛快,我就是要让你在意的人一个个在你面前死去,而你,无能为力。”
这就是她付出所有爱着的人呐。她的爹娘,弟弟,因为自己愚蠢的爱情白白丧命,她还活着干什么呢。
“恭喜你,你做到了,我确实很痛。”肖然慢慢爬起来,站直了身板。脊背绷直,自有一番矜傲。
“元启洪,爱上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事,走到这个地步是我咎由自取。以后...呵,不,没有以后了,我再不会爱你了。我肖然,愿付出所有,出卖灵魂,只换你文启洪生生世世爱而不得,不得好死。”
“你......你个毒妇。”
文启洪心中悲愤,也不知是为了她这恶毒的诅咒还是她说的那句...再也不爱你。
眼见肖然决绝转身,全然一副全无求生欲,泰然赴死的模样。
文启洪心头一震,不自觉追过去大神吼道:“你若敢死,我便将文静姝送去同你陪葬。”
原本心如死灰的肖然猛然转过头来,眼底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文启洪,那是你亲生骨肉。”
男人高傲扬起下巴,冷哼一声:“不过是个被恶毒女人强迫生下的孽种。”
“好一个孽种,文启洪,我还真是高看你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竟连畜生都不如。”
“彼此彼此。”
对上他嘲讽的眼神,肖然已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文启洪收紧手心:“别想着轻轻松松死了,我就是要让你活着,日日煎熬。”
“好。”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如你所愿。”
当日,刑部尚书文启洪家中主母院突然走水,大火将整个院子付之一炬。听闻文启洪那罪臣发妻和他那女儿文静姝没能逃出来,死在了大火之中。
瓢泼大雨下,肖然死死护着怀里的女儿重重拍着眼前紧闭的大门。
“谁啊。”里面传来浓浓的倦声,正值半夜,里面的人都已然睡熟。
也就是门房住得近,要不都不一定能在磅礴的雨声中听到敲门声。
大门拉开,披着外衣的门房拎着一盏提灯看向门口。只一眼,吓的他睡意全无。
只见一面容尽毁的女子站在门外,那狰狞的伤疤配合那一身脏乱透湿的衣物,像极了夜半索命的恶鬼。
门房颤抖着问:“你,你是人是鬼啊。”
“我是人。”女人开口回应,一口嗓子喑哑破碎,粗粝嗝人。“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女子往门檐下避了避,侧身露出了怀中精致漂亮却面色通红的小女孩,小孩发热了,烧的神志不清命悬一线。
门房哎哟哎哟叫着,也不怕女人是人是鬼,连忙邀着她进来。
“你快同我去找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医术了得,请她快快救治小孩。”
女人死寂的双眼浮现些许亮光,原本累极的身体也突然爆发出力量,随着门房一路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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