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今上这么做怎么看都有托付储君之意,朝里面会不会有人对父亲不满?”于谦的养子于康虽然平日里更多的像是一个侍从一样跟随在于谦左右,鞍前马后就像是一个跑腿小哥一般任劳任怨,几乎像是个人形木偶从来不对于谦进言,更不会评价朝堂上的事情,但这一次终于也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于康的担心不无道理,皇帝将身为太子的侄儿和自己的亲儿子一股脑儿扔到了塞北来吃雪喝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作风?这是要把侄、子送到臣子手里来好好磨炼一番以待将来担当大任的意思啊!
将来无论这两位皇子怎么个安排法,那于谦都成了实际上的帝师了,可比皇宫里那些给太子和诸皇子讲课的三公要实在。那些甭管是太师、少师还是太傅、少傅的衔,讲的都是理论知识,而且是几位轮流给皇子们上课。自己这可是实操老师,是小伙子走向社会正正经经的第一任社会实践老师,而且还朝夕相处的,这得羡慕死多少有上进心的大臣呀!
“陛下做事自有自己的深意,我们做臣子的安心用命就是了。原本只是太子一个人在开平城,现在普王也来了,里里外外要小心应对。”于谦皱了皱眉并没有接这个养子的话茬,只是让于康吩咐下去要开平卫做足了对外的防御和对内的安保工作。
做储君的老师,储君登基时自己无疑也能一步登顶,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抱负将有可能完全没有任何阻碍的得到实施,当然也有人玩过火把自己弄死的。
搞出万历新政的张居正就是帝师悲惨下场的最好例证,全家给祸祸了个干净,除了自己是病逝勉强也算是善了个终的,家人可是遭了大罪了。
意气风发的张首辅当年跟万历皇帝说“夜梦神人授金”时肯定没想到已经在小皇帝心里种下了一颗噬人猛兽的心结,在打击异己独揽大权时一定没有想过自己会被群臣攻击致使家人遭受劫难。所以高喊“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主大多都不会过得太好……
“父亲一心为国,陛下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以太子和皇长子相托。只是自古‘三人成虎’,京城里难免会有与父亲政见相左的人行魑魅魍魉之事坏父亲声名。毕竟事关储君,今上若是心中有了芥蒂总是不美的。”于康对自己这个养父的脾气再清楚不过了,朝夕相处多年一身正气的于谦得罪的人太多了。
特别是对于下属,如果因为“不测风云”办砸了公事的还可以有一定睥容忍度,但如果是掺杂了其他原因,甭管你位居何职身系哪方利益,都会被追责问罪绝无宽恕的可能。
自己身居高位时没关系,一旦被皇帝猜忌又或者自己走下神坛下场恐怕不会好看。更要命的是于谦几十年官宦生涯却可以用生无长物来形容,家里连置办几亩薄田给于谦养老的钱都不一定拿的出来。如果将来被皇室猜忌而下了台,恐怕到老了连口稀饭都混不上。
善良的于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养父能活到这会都是朱祁钰给赚来的了,早在天顺元年时朱祁镇挥的第一刀就是砍了于谦的脖子。
“但尽人事,安天命。今上曾说自己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话我是认同的。今上胸怀之大仍千古罕有,陛下之睿智更可称得上是古往今来屈指可数的圣君,我等做臣子的用心办差就是,旁的不要去想。”于谦说这番话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似乎对于康突然话多起来还有些不满,语气也比往日说话严厉了许多。
“今上在私信中提及你多次,让你好生跟随太子。这事你怎么看?”对于皇帝给自己写私信的用意于谦当然知道,自己年龄大了,太子这一辈还很年轻,将来大明后继之人总要有人辅佐。而朱骥、于冕、于康这几个于谦的后生晚辈似乎就是景泰皇帝留给太子的班底了。
“陛下似乎有意为老爷的政见铺路。”于康说完这句后就静静候在一旁候着不再说话了。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身为养父的于谦对于自己身边人的管束非常严厉,平日里是不会允许过多的谈论皇帝陛下的。
“总督塞北已经数年,也算稍有成效。但是这次陛下用两江人民填充塞北的作法让我有些吃惊,可见陛下掌控塞北一绝中原地区北方边患的决心胜于历朝历代。”对于征发两江欠债人到塞北打工还债的作法于谦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朝廷要从根本上解决人治的问题,同时还需要扩充塞北汉人的数量也确实需要这般操作。
“旁人要说陛下升赏你们兄弟几人是为了支持我的政见也就罢了,连你都这么想怕是外界都已经传到不知成什么样子了。”于谦神情有些黯淡地说道:“其实陛下早些年就跟我说过……”
看着于谦欲言又止,于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下了好奇心:“老爷累了,不如今日早点歇下?儿子见今日公务也忙得差不多了。”
“……今上说我太过刚直,而朝政之事往往需要有些变通方能有更好的效果。朝廷方破瓦剌、鞑靼二贼,北方急需人镇守这才调了我来此地坐镇。一是借我之名,二是用我之能,三是为继任者立竿。”说到这里,于谦再看过来的眼神中带有了几分询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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