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专业医疗人员,但懂不少医学常识,林涵之报出的每一项情况,在穿透性胸部创伤里面都是最严重的,即使是进行开胸手术,也有巨大的死亡风险。
昏迷的夏然带着氧气罩,接着输血管,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基地长重伤,情况又十万火急,整个医院里所有能用的资源设备都被调动了起来,忙成一片。
这是高难度的大手术,没有几个小时根本做不完。赵景行尽管极其不愿意守在手术室门外,除了等待以外什么也做不了,但也知道自己就算进去了,非但不能起到任何帮助,反而会给手术室里医生们造成心理压力,影响手术。
这时候是晚上,不是工作时间,夏然重伤的消息为了谨慎起见,没有在基地里扩散开来,但还是有不少人闻讯赶来医院,只是一走到手术室外面的走廊上,就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手术室的门外,就只有赵景行一个人站在那里,整个人犹如凝固的雕像般一动不动,身后却犹如有无数黑暗森寒的风暴在滔天暗涌。
他周围数十米范围之内,温度和气压低得令人胆战心惊,空气中仿佛寸寸布满了锋锐冷冽的无形刀刃,一靠近肌肤上便像是被割伤一般隐隐锐痛。一股被强行压抑的可怕气息弥漫在空间中,仿佛只要一爆发出来,就足以令天地毁灭,万物成灰。
时间在一片静止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从深夜到凌晨,窗户外面从一片浓墨一般的漆黑,到透出清冷彻骨的微微晨光。
赵景行就那样一直站在原地,一动都没有动过,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大千世界在他眼中仿佛都已经化为虚幻,天地间空无一物,只剩下手术室的那扇门,无比巨大地矗立在他的面前。隔绝着生与死,光与暗,此岸与彼端,存在与毁灭。
所有人都只能远远地站在走廊的两端,谁也不敢靠近一步,更不用说上去跟他说任何话。这个平时高山流水清风明月般的男子,现在就像是掩藏在一层薄薄外衣下的灭世修罗、地狱魔鬼一般,没有任何人敢去触碰。
直到天色已经大亮,阳光渐渐升起,手术持续了整整一夜,快要超过十二个小时的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
一脸疲惫不堪的林涵之从里面出来,整个人一夜之间就像是瘦了一圈,憔悴得仿佛不眠不休了好几年。
赵景行凝滞如大理石雕像般的目光终于动了,他何等洞察力,甚至不用开口询问,一看到林涵之的神情,一颗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顿时就空落落地猛然往下沉去。
“公子,你要有心理准备……”林涵之沉重地摇了摇头,一整夜精神高度紧张的连续大手术,再加上夏然现在的状况,让他的声音也沙哑不堪。
“我们给然姐做了清创、胸腔引流、异物取出和动脉修补,各项手术本身还算顺利,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现在本来应该是可以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望了赵景行一眼。但赵景行并没有歇斯底里地抓着他催问,而是一动不动地等着他说下去,只有原本银白如月华般的双眸,几乎成了一片血一样的赤色。
“……但是从她胸口穿过去的那颗子弹是有毒的。不是普遍意义上的那种毒,是一种能够降低人体自我修复能力,也就是能够阻止人体自愈的毒素,性质不明,不在医学资料记载范围内,应该是末世之后才出现的,我们试了很多方法,都无法从她体内清除。”
赵景行声音空洞地重复了一遍:“……阻止人体自愈?”
林涵之目光黯淡地点点头:“现在她的身体几乎没有恢复能力,坏死的组织、流失的血液都不能再生,伤口也不能自己愈合,只能靠着持续的供氧和输血来勉强维持生命。但这种维持是极其不稳定的,就意味着她一直都处于临危状态,无法脱离生命危险,一旦伤情稍微出现恶化的话,就随时可能会……”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了,眼眶发红,再也说不下去。
赵景行一张本来就已经毫无血色的面容,苍白到不能再苍白,仿佛来自于另外一个没有生者的黑暗世界。
“……还有什么办法?怎么做才能救她?”
“医院里能做的,我们已经全部都做了。”林涵之绝望地摇摇头,“但是没有用的,她的身体不能自愈的话,外力起不到多少帮助。就好像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一样,人体自身的免疫系统崩溃了,就算再怎么用药物治疗,最后都是……治不好的。”
“有没有那种毒素的样本?”
赵景行尽管脸色犹如幽灵一般,眼中却犹如鬼火一般,燃烧着两簇幽幽的火焰,光芒似明亮似阴暗,诡异得令人心惊,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
“我去让研究所解析出毒素的性质,找到清除的办法。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生命安全……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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