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白锦儿会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孟金氏一时间愣住了。
就像白锦儿说的那样,
两种说法,都出自她的口中。
她一直告诉自己的就是,孟如招的夫婿,一定要挑的是合孟如招心意的,对她好的——可是白锦儿的话却真实地揭露了孟金氏的心思,
她根本不能像是自以为是想的那样,
不在乎自己女婿的家世。
沉默了良久,
孟金氏缓缓道:
“没想到,哄骗了别人便罢了,”
“这么些年,我反而是哄骗了自己。”
“亏我还自诩开明,结果,我与其余那些人,还真是无什么不同的。”
“姨姨倒不必这么说,”
没了刚才那种盐渍梅子的衬托,茶杯中的茶水便没了那种特别的甜味。不过也算是甘冽清爽,想必又是什么名贵的茶叶煎制的。
不过白锦儿是尝不太出来。
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白锦儿悠然开口:“毕竟姨姨与孟公,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在招婿时考虑对方家世,也是正常之事,”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过的是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呢?”
“只是姨姨若不嫌弃我多话,”
“我便逾越的问一句,”
“姨姨想的,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在姨姨的心里,最看重的到底是什么?”
“若真是一切只以二娘子的心思和幸福为考虑,那么自然应该将二娘子心仪之人,无偏无移的纳入选婿的标准之中。”
“而若是,姨姨还有自己的打算,”
“常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娘子往日里虽性情跳脱张扬,但其实是个听话孝顺之人。我相信若是姨姨和孟公坚持,即使二娘子心中如何不愿,也会听话的。”
“只是往后二娘子心性是否会因此大变,”
“却是不得而知的了。”
白锦儿的一番话虽不凌厉,却字字钻入孟金氏的耳朵里,钻进她的心里。
她知道,
白锦儿说的话不错。
依着自己女儿的性子,若是自己强行要她嫁自己选中之人,她必定是会遵从的——自小到大,并非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可在这样的事情之后,
她却萎靡的,不像是往常的那个孩子了。
若是自己逼她,嫁了个她不喜欢的人,
孟金氏忽而有些不敢想象,那之后再见孟如招,她会变成怎样一副样子。
是孟金氏绝不愿见到的。
这些年她与孟景安的诸多谋求,也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的孩子后半辈子开开心心。若是孟如招不开心了,
那他们做的这些事情,
也不过空幻一场罢了。
孟金氏不说话,白锦儿自然不会先开口。她看了看盘里还有剩下的一颗梅子,想了想,还是把它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嘴里。
哎哟!
没有把盐霜拍干净,果然还是太咸了。
白锦儿这次没等到先把梅肉吃完再喝茶,而是直接抬起茶杯将茶水灌到了嘴里。温热的茶水瞬间将口中的盐味冲淡,盐渍梅子一时间变成了茶泡梅子。
和着茶水将梅肉咬下,酸酸甜甜的味道被茶水激发出来,
白锦儿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便将已经吃的干干净净的梅核儿给吐了出来。
咕噜咕噜,
圆滚滚的梅核儿在盘子里滴溜乱转。
“没想到今日,”
白锦儿立刻坐正了身子,
“倒是让小娘子给我上了一课。”
少女看向说话的孟金氏,妇人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的纠结和凝重,而是变得释然了,想必,应该是想通了白锦儿所说的话。
“原是自寻烦恼,其实许多事情只要想通了,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今日,多谢小娘子了。”
“哪里,”
“二娘子既是我的朋友,我自然希望她能幸福。阿奴此番妄言,还希望姨姨不要怪罪才是。”
白锦儿的礼貌和自谦显然让孟金氏心中愉快,特别是此时又想通了事情的她,瞧着白锦儿更是愈发顺眼。
若不是赏赐金银显得看轻了对方,孟金氏就叫燕拂下去准备酬谢白锦儿的礼物了。
想了想,
孟金氏原本藏在袖管下的手往后移了移,解下了挂在腰间的玉牌。
“小娘子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这个。”
燕拂双手接过,用手帕抱着送到白锦儿的面前。那是一块刻着佛手拈花图案的玉佩,玉色莹润温碧,似是有微光在上面盈动。雕刻的样式也很特别,两只佛手朝中间聚拢,而在合拢的佛手中间,则竖着一枝已经盛开的莲花。
佛手图案小而精细,每一根手指却刻的细致入微——每一片花瓣也雕刻的栩栩如生,玉佩上流转的光更是给莲花增添了几分圣洁。
白锦儿还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玉佩。
可就是在没见识,也知道能被孟金氏随身携带的玉佩,肯定是不菲之物。白锦儿立马出言连连推拒道:“孟姨这是何故,如此重礼我实在是不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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