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你新酿的酒,那我尝一尝有什么关系嘛。”
“嘘小声些!我阿翁不让我碰酒的,别叫阿翁听见了。再说了我不是不让你尝,只是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去读书么,要是叫先生闻到你身上有酒味怎么办?
再说了我这酒可烈,就你这小酒量,说不定喝一杯就醉倒了。”
“那我便尝一小口就好了。再说了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我在家中也经常陪阿爷饮酒的,不过就是一小口,真还能醉了不成?”
“你以为我这酒和你们那封建时代残次品能比么......”
“嗯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哎好吧好吧,那就给你尝一小口好了,只是一小口哦!你要是喝醉了,可不能怪罪到我头上哦。”
“好啦好啦......”
......
“陶郎?陶郎?”
“嗯,嗯,啊?”
陶阳从怔怔中缓醒过来,瞧见面前的奇怪地看着自己,
他才像是反应过来,手背装作不经意地拭过眼角。
“确实是好酒,”
“哈哈连陶郎都说是好酒,那自然是好酒了。来来来诸位,我们……”
“憬祺,”
“啊?”
男人回过头,看见陶阳的表情十分严肃,只是在那样的严肃之下,又似乎有压抑的情绪波涛一般地翻滚涌动。
“我想问你,
你知道这家食肆的老板,叫什么名字吗?”
“名字?名字倒是不知,只是这家店的老板娘似乎是个年轻的独身女子,姓白……”
“白什么?!”
被突然正坐起来的陶阳吓了一跳,男人的话顿了顿,有些尴尬地摇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
“她可是京城本地人?”
“似乎不是,听口音有些像剑南那边的人……
哎陶郎!陶郎!你去哪儿?!”
二楼的其他顾客都看着这男人从雅间打开门跑出来,神情慌张动作惊忙,原本清秀文雅的打扮在奔跑中都凌乱,甚至头上的发冠都有些歪了,他却完全不在乎。
脚步踏在木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就连一楼的客人们也纷纷将自己的目光透来,
眼神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他是什么人?他为何会如此激动?
“哎,你小子不是……”
站在厨房外的高壮男子看见了从二楼跑下来的陶阳,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
陶阳径直从刘饕身边穿过,脚步没有任何的迟疑和停留。
掀开那薄薄的门帘,
入眼的是蒸气弥漫,
袅袅的气雾中包裹的是食物烹煮后的香味,
若说天上的仙境应当是鲜花,朝露,与彩云;那人间的仙境就应该是烟火与水分的碰撞迸发,
与高处不胜寒相对的,是令人从腹到心的温暖。
在那人间仙境一般的雾气中,
有个忙碌的娇小身影。
她在其中来回穿梭着,一会儿是在案边有节奏地切菜,一会儿是到大锅边探头察看火候,
传闻天上仙境有仙子,司掌十二花令二十四节气;此处仙子却司掌柴米油盐,五味调和之道理。
此时在陶阳的眼中,
那身影就是真正的仙子。
“哎,我没说上菜啊你们进来做……”
白锦儿自然听见了那匆匆的脚步声,她以为是刘饕或是岑溪进了厨房,开口说道;可等抬头看去时,那衣着打扮绝不会是这两人,
浅薄的雾气并不会影响视觉到了那么严重的地步,
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镌印在她的目光里。
熟悉,但有什么改变了——那张脸依旧清逸俊秀,眉眼之间仍是温润如玉的风情,
只与旧日不同的,少年意气总是轻佻,如今轻佻已经完全褪去,余下是尚需积累的老成持重。
熟悉,但有什么改变了——那张脸依旧娇小可人,眉眼之间仍是烂漫达观的风采,
只与旧日不同的,少女情怀总是天真,如今天真已经完全褪去,余下是愈发沉淀的温柔内敛。
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他的眼前,
镌印在他的目光里。
“你,”
白锦儿忽然语塞。
是激动吗?是紧张吗?是快乐吗?是悲伤吗?
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久别重逢,应当像电视剧或是小说里描写那样,冲上去抱住对方痛哭流涕,诉说分别经年的不舍和思念;再不济,也应流下珠线般的泪滴,好向对方证明自己是多么记恩记情的一个人。
不应该是这样吗?
可白锦儿却说不出话,也挪不动自己的脚步。
她曾经也偷偷构想过再和陶阳见面的场景,
无论是多么冷静或是多么热情,总有着理智在其中——她相信自己,信任着自己分析自身感情的能力,
她应当已经活了四十多岁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如同社会所有人对这个年龄阶段女人的要求一般,
应当视爱情为洪水猛兽,让自己变得端庄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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