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
马蹄之声近前,又一道箭鸣,直直射断了辽军粗壮的军旗,伴随着旗身的断裂,挂在上方早已硬透的尸首坠下。被一道敏捷的身影接住。
城墙之上,浴血奋战的黑甲军看到,将军府那个人人相传的手不能提的废物公子戚屹,一身银铠,接下了将军夫人的尸身,挽弓驾马,所到之处,皆倒下辽军无数。
而在戚屹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黑甲军。
戚屹携前锋冲阵而上,辽军涣散,不消多时便杀到了城墙之下。将母亲的尸身交于副将之手,戚屹正欲挽弓而上,却见城墙上一名黑甲军扔下一物:“将军让我等交于公子。”
云缨枪稳稳的被握在戚屹手中,戚屹却没有片刻犹豫,宛若一道银光刺入辽军之中。杀到了那人海之中极为惹眼的车架之上。
单于厥已然惊慌失措,来不及去想黑甲军中何时出现了这般人物,那道银光便近至身前。
高大的黑马之上,戚屹手执云缨枪,抬手刺进了单于厥的胸口,不留半分余地。
单于厥气绝,戚屹挑下人头,悬于枪上,纵马而行。身后的黑甲军奋勇无敌,不消多时,辽军便丢盔弃甲。
鲜血浸透了脚下的泥土,空气里尽是血腥之味。
城门开了,众人打了胜仗,面无喜色。
黑甲军入城,为首之人,抱着一副尸身,缓缓的走进城里临时搭建的主帐之中。
戚原仍昏迷着,面色青紫。众人护送进来一位老者,探脉须臾,取出随身带的一瓶丸药,在随侍之人的相助下,让戚原服下。
戚屹跪在榻前,紧紧的环着母亲的尸身,面上不复往日的放浪不羁:“爹,我将娘带回来了。”
片刻之后,戚原闻声转醒,看到戚屹却并不惊讶,只转眼看着妻子的尸身,眼尾带着缱绻,想伸手去探:“夫人。”
戚屹将母亲放在榻上,戚原握住妻子冰凉僵硬的双手,虎目里蓄满了热泪,静默之后,沙哑开口:“你来了。”
戚原被人扶着半倚与榻上:“临行那夜,你祖父都告诉我了。行军路上,你母亲也早已知晓。”戚原看着跪在榻前的儿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皇命不可违,云城之行,凶多吉少。临行那夜,老将军与戚原秉烛夜谈,将戚屹这些年的隐忍尽数告知。
将军府圣眷浓厚,惹来许多人虎视眈眈,只恨不得戚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走的越高,便会摔的越重。年幼的戚屹深知此理,在祖父的默认下,做起了只通吃喝玩乐混账纨绔。白日里他饮酒作乐,只夜深之时,去到祖父单辟出来的地室里,习武从文。
戚家周边尽是眼线,各方势力均盯着将军府,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所以只要戚屹越混,那些人便会越安心。所以在戚原不明真相的打骂里,将军府便安稳了那么多年。
却不曾想,新帝继位,还是拿将军府开了刀。
戚原悔恨,不是高位之上将他戚家赶尽杀绝。而是恨,自己的父亲,妻子皆知儿子忍辱负重,只他一人与那些外人一般被蒙在鼓里。
他算过时间,暗地遣派心腹将士,分路而行,去京都将军府求救。他只需要拖过七日,以黑甲军的脚程,七日便能驰援。可在第四日之时,云城粮草便耗尽了。
所以在第七日,他以命相搏,终将黑甲军等来,还有那个他最是对不起的儿子。
戚原拥紧妻子的尸身,虎背熊腰的男人丝毫不嫌那浓烈的尸臭,珍宝般的抱着。诡异又和谐。
“阿屹,此战过后,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
男人看着那与妻子相似的面庞,想抬起双手抚一抚儿子的肩膀,如小时候那般。却伸至半路,直直的垂了下去。
戚原死了,拥着他珍爱的妻子,死在戚屹面前。
半月后,黑甲军大胜而归。
捷报响彻京都,五万黑甲军歼灭十万辽军。
京都百姓夹道相迎,正欲欢呼,见所有黑甲军皆额上束了白布,首行一列,两副棺木并列而行。
棺木边上,便是一身孝服的戚屹。
众人沉默半晌,不知是谁悲恸一声:“将军,将军夫人,一路走好!”
路边的百姓接连下跪,在一声声痛哭里,黑甲军被迎进了城。
皇宫之中,新帝一把推倒了身边的美人:“不是说会让戚原死在云城吗?云城城防如此薄弱,送给他们都拿不下来,还让黑甲军灭了个干净!朕要他们何用!”言语间怒气不减。
一身随侍的太监尖细着嗓子小心翼翼的禀报:“威猛将军还在宫外候着。”
是了,黑甲军捷报传到京中那一刻。新帝本想以私令军队之名治将军府死罪,却没想戚猛拿出了太上皇钦赐丹书铁券。
本朝铁律,执丹书铁券者,遇军情可不受皇命,遣军而上。且号令三军,任何人不得违抗。
加之黑甲军大胜而归,戚原夫妻二人皆命丧云城。若此时治罪,民心尽失。
新帝只能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一脸仁德的接见了黑甲军,好一番恩厚的赏赐,又晋尹清棠一品诰命夫人,封戚原超一品将军,谥号“宁慈”大将军,厚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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