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听得心惊肉跳。
她知道蓟城有魏国细作,但不知道大表哥竟敢与王叔联合在蓟城谋事。
陆九卿亦是笑,“王叔也去过四方馆。刺客必是燕国的刺客,但幕后主使却与魏使脱不了干系。”
“真是小瞧了他,竟在我燕国翻搅风云。”他说着话,手便扣住了小七的后颈。人笑着,语声凉薄,“听见了吗,你那大表哥,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
小七脑中一片空白,难道竟是她误了大表哥的事。
可若没有那一声“公子”,死的人里定然也有她。
裴孝廉连连冷笑,“魏人哪儿有什么好东西!”
许瞻命道,“辰时进宫,魏使必在。”
陆九卿忧道,“公子伤势重,还是暂缓几日再进宫。”
那人只道了一句“无妨”,话音落下便抬手示意他们二人退下了。
一时厅堂之内只余下了许瞻与小七。
他笑问,“会是沈晏初么?”
小七垂眸,“我不知道。”
“四方馆那夜,你与他说过什么。”
她的声音低下来,“说的都是家事。”
那人掌心作劲,迫她抬头,“什么家事,说来听听。”
小七心中郁郁,才不过几个时辰过去,他又要审她了。
终究是怨不得他,也怪不得他,是因了魏人与燕人之间永远隔着一道天堑。
若没有这一场刺杀,没有查出幕后主使,许瞻也许总会待她好起来。
可若没有刺杀,若大表哥没有任何动静,便是好的吗?
都不好。
这是个死局。
她要回魏国,沈晏初必要谋事,沈晏初要谋事,许瞻便不会束手待毙,她便过不好。
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她告诉沈晏初的是许瞻的阴谋,因而沈晏初才迅速起事。
所有问题的症结只有一个人,便是许瞻。
若没了许瞻,一切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王叔亲魏,不管背后有怎样的利益交换,至少能暂时解了魏国的困局。
即便只是短暂地解决困局,那也是好的。
短暂的,却是魏国亟需的。
她神色忧伤地望着许瞻,避重就轻地答他,“我问大表哥家里的近况,问起外祖母,问起二表哥,问表姐是不是真要嫁过来。”
“只这些?”
因着身上的伤,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但也并没有似从前一样严厉审问,就好似只是与她随口闲聊。
“大表哥说舅舅敕封我为郡主......”
“封号是什么?”
“嘉福。”
他笑了一声,“嘉福。”
长乐未央,永受嘉福,是极好的寓意。
但那人道,“敕封郡主,把你与魏国绑得更紧了。”
小七没有想过绑得紧不紧的问题,她是魏人,流着魏血,原便是该与魏国绑在一处。
她低声,“大表哥只想让我好过一些。”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我打算借魏兵攻楚?”
小七眼波流盼,片刻如实答道,“说过。”
“蓟城若没有魏国的人,沈晏初便不会这么快就搭上王叔。小七,你告诉我,蓟城的细作是谁,住在何处?”
他真是才高识远,天生睿智。
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竟能想到这么多。
可沈晏初没有告诉过她蓟城的细作到底是谁。
不是防她,是为了护她。
小七确信。
但若沈晏初有心要她为细作,自然会告诉她蓟城的细作到底是谁,也自然会告诉她如何与蓟城的细作联络。
他垂眸望她,“说真话。”
小七心里难过,她轻声说,“公子,小七真的不知道。”
好一会儿过去,他点点头,“好。”
他信她了吧?
沈晏初的谋划她并没有参与进去,今夜的刺杀她也没有参与进去,她没有对他说谎。
她的刀线穿过了他的皮肉,便算是杀过他了。
杀过了便不恨了。
“背过手去。”
那人温和命她。
小七怔怔地将双手背在身后,那人已牢牢地扣住她的双腕,下一瞬,就连她的脖颈亦是被牢牢地扣在他的掌心。
他的目光直达小七眼底,他在用这个动作告诉小七,她是谁。
她是他的战俘。
他是她的主人。
她身上烙着主人的姓氏。
她该安分,该守矩,该为主人鞍前马后。
她该为自己的主人活。
他说,“不求别的,但你得是我的人。”
小七明白他的意思,他的人便不能在他背后动刀,亦不能对他称谎欺瞒。
若是他日仍有党派纷争,仍有夺权暗刺,她得留在他的阵营。
许瞻是燕人。
可小七是魏人。
魏人原不该卷进燕国的争斗,也不该参进哪一个党派。
魏人原不该叛国,魏人的心里只该有魏国。
可她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他的话并没有错。
早在魏昭平三年冬她便该与同袍死在天坑之内,如今的姚小七原是该查无此人。
心里是这般想着,翕动的唇齿已本能地应和,她怔怔地回道,“小七是公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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