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小包袱挎在肩头,小七先一步出了庙门。
想起那个梦来,不免又往溪流处看了一眼,松树在风里轻轻招摇,松果时不时地掉进清泉之中,但并没有什么小姑娘。
她牵起马便要走,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吃鸡的人。
见他仍旧抱剑立在原地,便问,“你跟我一起走吗?”
“我既在查你,自然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小七咬了一口包子,“你有钱吗?”
出门在外,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她自己是两袖空空,什么都没有的。
也许他有。
但若他有,那便约他同行。
既能帮衬自己,又能给吃给喝,想想还真是一桩美事呢!
但那人说,“没有。”
小七手中一顿,“那你怎么买的包子?”
“路上打了兔子,换的。”
“一只兔子就换了这几个包子?”
“两只。”
啊这。
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小七噘着嘴巴,手里的包子也不香了,“可没有钱怎么吃饭?”
斗笠下那人嘴角微翘,“我说了,吃你的马。”
小七凝眉瞪他,“我才不会让你吃!”
那人只是笑,自地上把那几人的大刀捡了起来,“可以换些盘缠吃食。”
小七又道,“可你还没有马。”
他的马既然已经累死了,总不能一路跑着跟她去大梁罢?
斗笠下的人倒是胸有成竹,“你先走,我自然能追上你。”
小七原想问他,“不怕跟丢了?”
但料定那人必是有法子的,因而也并不多问。
翻身上马,沿着小路先一步往山谷之外奔去。
扬鞭打马,翻山越岭,一口气奔出五里。
青山灼灼,秋风万里。
勒马立在山头,忍不住回望蓟城。
那千门万户里,约莫仍旧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也仍旧是宝马雕车,凤箫声动。
那高门长戟的兰台府,那耸立云端的青瓦楼啊,那里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亦有不见天日的深墙,她好似被困在那里许久,又好似从来都不曾去过。
她的马在山头盘旋,袍摆翻飞,拢不住的碎发在脸颊招摇,燕国九月的山风吹得她睁不开眼。
如今的公子许瞻又在忙什么呢?
他定然还在权力场中斡旋行走,也定然在列国之间纵横捭阖。
不知道他在茶余饭后,是否还会偶尔想起一个叫小七的魏人呐?
这一念乍起,便被她死死按了下去。
山间云雾渐消,白露秋霜乍起。
小七掉转马头,沿着驿道打马疾奔。
脚踩马镫,手拽缰绳,小包袱在背上颠簸拍打。
枯藤老树,西风烈烈,古驿道被奔腾的马蹄溅起一道道黄沙。
昏鸦。
劲马。
一带山如画,有竹篱茅舍人家。
横桥流水,茅舍荻花,见有老大伯孤舟捕鱼虾。
离蓟城已经越来越远,也离兰台越来越远,连个黑点都看不见了。
约莫又奔出了五十余里,天色将暝,想找处歇脚的地方好好卧一卧,但这周遭荒寂,并无人烟,驱马往山里走去,四下查看,竟叫她遇见一处山洞。
下了马进洞查看一番,洞内干燥,大小能容下两三人,是能过夜歇脚的好地方。
极目四望,并不见吃鸡的人追来。想来是自己跑得太快,那人又没有马,因而又跟丢了。
不指望旁人,是她这大半年用血泪换来的教训,故此也并不指望吃鸡的人。
料定是夜也必有人追杀。
在营中三年,小七知道如何求生。
当即取出匕首便在洞口挖起坑来。
金柄匕首实在好用,削金断石,十分灵便。只是短小了些,在挖土刨地这一块还不够趁手。
但有便比没有好。
吭哧吭哧凿了好半晌,凿出个大洞来,但若用作陷阱,还远远不够。
谁知道来的是一个还是一群。
晨间在溪流里受了凉,此时刨坑才出了汗,虽觉得疲累,但身上竟舒服许多。
冷不丁有人在耳边问话,“你和地有仇?”
鬼头鬼脑的,骇人一跳。
小七猛地一扭头,吃鸡的人悄无声息地凑了上来。
小七暗忖,果然武艺高强,两条腿竟也跑得这般快。再想着他既来了,不必再孤军奋战,心里到底是安定了下来。
见那人手里提溜着布袋,鼓鼓囊囊的,大抵是用那几个宫人的佩刀置换来的伙食。
小七继续埋头撅着土,语声下意识地便轻快起来,“没有。”
“那你在干什么?”
“捕猎。”
“捕什么?”
“敌人。”
吃鸡的好心问道,“要不要帮忙?”
小七也不与他客气,“那你快点儿。”
吃鸡的人倒也是个干事儿的,放下布袋,抽出剑便开始撅起坑来。
他有力气,剑又锋利,不需多久便钻出个大洞。砍了树枝,两头削得尖细,一头插入洞中,一头候着来敌。
捡柴取水的工夫,竟还在附近寻见一只捕兽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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