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很多示威抗议主要发生在南部的里昂、马赛、图卢兹这些发展缓慢的城市。其中有和德国那边类似的罢工游行,也有反种族歧视、要求加强环保、反对退休改革等其他主题。早期游行都还规范有序,但也有部分抗议时间长的逐渐就变成了暴力冲突,导致当地治安恶化,就跟美国有些城市刮完龙卷风立马出现打砸抢很像。像这次巴黎郊区附近的暴力冲突就是从旁边城市蔓延过来的,大量车辆和房屋被烧,就是你在巴黎东站那附近看到的,维持秩序的警察也伤了不少。每次抗议还会有连锁效应,比如参加环保抗议的也会过来支持反种族歧视的,双方一合并,规模就不断扩大,而且几乎每次都是相同的三步走:示威造成严重的交通阻塞,阻塞引发人们的暴力冲突,冲突又会导致巨额经济损失,前两天的新闻里说冲突导致的损失据估算高达几十亿欧元。”
“我一直以为法国人都比较浪漫甚至懒散,和示威游行挨不上,现在才发现法国人比德国人还爱抗议。”
“初中学的法国大革命忘啦?攻占巴士底狱那可是激发了全法人民勇气和反抗精神的。”老白打了把方向盘,车子轻巧地驶入左边道路,老白注视着前方越来越坑洼的路面,逐渐降低车速,尽量让车辆不过分颠簸,“应该说,法国历史和文化传统中一直就蕴含着强烈的抗议精神。这些年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不断发展,法国也存在着很多矛盾和问题,诸如种族歧视、贫富差距过大、经济发展不平衡导致的社会不公,都是这几年引发抗议和示威的主要原因。”
“抗议这么多,出现的经济损失不最后还是自己倒霉么?”
董锵锵注意到前方有岔路,下意识地低头瞄了眼地图。地图上的这部分并没很具体的指示,只写了个地名,看样子应该是先到那儿才能继续往前开上意大利国道。
“肯定是因为不抗议的话损失更多,两害相权取其轻嘛。”老白分析道。
董锵锵抬头看路边指路牌,发现上面通向右边的箭头被部分涂鸦和半张报纸遮盖,海报上还喷了一个夜里看都十分醒目的红叉。左边箭头下写着个地名和公里数,和地图上的地名几乎一致,只是在结尾处多了个小写的“s”,而右边箭头下方的地名和公里数则根本看不到,董锵锵一时也无法判断是该走左边还是右边。
就在他思考的功夫,老白已经把车开上了左道。
“好像该走右边。”董锵锵犹豫道,“左边(路)的名字和地图不完全一样。”
“有时这边的路牌是这样的,”老白用手指着右侧道路说道,“右边有路障,走不了。”
董锵锵转头望向窗外,果然看到一截深色粗木横在右边道路的前方,把路的三分之二都给挡了,确实不好开过去。
大巴开了约有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个小村庄,村庄里的建筑没一个亮着灯,路旁也没路灯,四周黢黑静谧,鸡鸣狗叫声全无,人影也看不到一个,又开了会儿,车窗外弥漫起奶油似的灰白雾。
董锵锵越来越怀疑开错了道,否则就算是村道也不至于半天看不见一个交通标识吧?
老白眯着眼睛盯着前方仔细观察了几秒,突然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老董,你看前面垃圾桶那儿是不是有个人?”
“别停,也别熄火。”注意到老白主动把车速降了下来,董锵锵第一时间提醒他,同时警觉地环视四周有无动静。
顺着老白指的方向,董锵锵借着车灯看到路侧二三十米的地方果然站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正蹲在垃圾桶旁玩抛石子和丢石子的游戏,脚边还有几个脏烂的毛绒玩具。
“孩子?”老白感到难以置信,“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家在哪儿?”
“是个孩子。”董锵锵早看清了,吩咐道,“车灯熄了,别晃着他。”
老白没说话,麻利地关了车灯。
车大灯一关,两人前方同时骤然一暗,过了约莫十秒,车外才比车内更亮。
两人这才发现道路两侧的建筑物多是残垣断壁,破败的墙壁上除了涂满了各种污秽涂鸦,垃圾随意地被扔在各处,垃圾桶东倒西歪地倒在杂草丛中,很多车一看就是有年头没开了,不是轮胎瘪了,就是车玻璃都没有了,还有的是前车盖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烦躁,到底还是开错了。”老白观察了下四周的路面,发现前面有个环岛,正好方便车辆掉头,“刚才应该走你说的右边。”
“老白,”董锵锵指着离车近在咫尺的孩子,“你要不要问问他路?”
老白摇下车窗,用手指着地图上标出的红圈用法语问道:“小朋友,我要去这里从这儿走对么?车能过去么?”
听到他的话,小孩把手里的石子一扔,拎着毛绒玩具站起身,和他旁边的垃圾桶几乎一样高,一脸懵懂的望着老白左边窗户上挂着的毛绒玩具,似乎在思考他的问题,又像在盯着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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