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是个和尚了。
按照那……‘猿’说的,这更像是个儒生。
该死,中土的儒生文官都这么离谱吗?
其之二十六:
我们来到了龟兹,龟兹有一个奇怪的风俗,小孩出生之后用木板夹裹脑袋,皇室也不例外,脑袋都是瘪的,所以女子也不是很好看,但是我觉得,拿着布料一蒙头,其实也差不多了。
我得意洋洋地和那猿猴说了。
很好,那‘猿猴’把我揍了一顿,我记下了,臭猴子。
但是这里真的是很棒的地方,连绵不断的僧舍,高耸入云的佛塔,飞天在空中起舞,千佛在头顶跃动,僧徒佛众蜂拥而来,讲经说法之声不绝于耳,我以为玄奘会在这里呆很久的,但是他并没有。
之前有僧人告诉我,修佛必须是苦楚的事情,但是在这里,我看到盛放高僧的舍利子的盒子上,刻画的却是红尘万丈的歌舞,我苦思不得,最终询问了玄奘,他想了很久告诉我:
佛法是什么呢,佛法是为人所用的。
如果说能够将世俗的歌舞红尘,和高僧的智慧之间达到平衡。
那么哪怕是佛祖在世,也不能说这不是一种高明的佛法。
我突然有点奇怪了,他这样虔诚的僧人,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去佛国真的是为了去取经的吗?而如果佛祖不认同他的观点,他会做什么?
在拒绝了国师之位后。
他再一次地拒绝了这样一个,将红尘和佛法达到一种精妙平和的地方,继续前行了,对于任何一个僧人来说,离开这样佛法昌盛的地方,绝对比起舍弃财宝更难,他似乎不像是个儒生了。
他是个苦修的行者。
其之二十七:
离开了龟兹之后,我们必须要跨越雪山,昆仑山和天山。
那陈渊,也就是那‘猿’,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宁,想要攀上昆仑。
但是为了安全些,我们选择了从另一侧走,这里从没有人登上去过,很危险,这一次的雪山之旅,雪山之高足足千丈,没有道路,连武者在上面也没有办法呼吸,而且风雪之中,看到了暴龙,‘寒风凛冽,多有暴龙,飞沙走石,遇着丧命’。
我们走了七天,死了一半人。
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那样的悲伤。
而在这一次的旅途中,我们遇到了突厥铁骑的强盗。
那些突厥人的包裹里放着死去之人的财物,血腥的味道冲天而起,用绳子拉着女子和男子在外面奔跑,有的已经死去了,被磨出了很大的臭味,哪怕是我这样的马匪都不能忍。
而这个时候,我第一次看到玄奘的愤怒。
他以双手格杀了五十七名身披铁甲的突厥强盗马贼。
而后将那些死去的人安葬。
脸上的表情悲伤而软弱。
我觉得,他在愤怒出手的时候,像是传说中的金刚,而在最后念诵经文的时候,似乎垂下眼泪,为陌生人而悲伤哭泣,为了离去的人而暗自悲恸,竟然又像是菩萨一样。
我没有想象过,慈悲和忿怒能同时出现在他的身上。
这样看来,他更像是普通人。
他这一次没有告诉我们该怎么记录,但是我和猿猴都默默做了改变。
我们对外说,是那些强盗马贼起了内讧,分赃不均,一哄而散。
大家都相信了。
其三十七:
我们来到了西突厥的王庭。
东突厥和大唐交锋,而西突厥,其实是大唐的盟友。
这一次,玄奘又一次成功地得到了突厥大汗的友谊,虽然我知道,这友谊只是因为玄奘个人的魅力和信心,虽然他的手掌按在我头顶的时候,我慌得厉害,但是当他收起手掌和禅杖的时候,他是我见过最让人信服的人。
突厥大汗派出了一位曾经去往长安,精通各国语言的将军护卫我们。
虽然我相信,玄奘能一只手把这个将军埋到土里面去。
另外,那猿始终在这一座城池里乱跑,写他的所谓西域记,地理形势、气候、物产、政治、经济、文化、风俗、宗教,什么都写,这家伙真没意思,他说这些东西会有用,可问他有什么用,他又答不上来。
只是说,好像有人告诉他,路线,文化,风俗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哦,对了,这一座王庭。
叫做碎叶城。
石盘陀伸了个懒腰,把自己的文字留下来,日常性嘲讽了那游侠儿一嘴猿猴,然后被揍了一顿,躺平一个时辰后,下地吃饭,而后那外出和人打架的游侠儿被和尚拎着脖子拉回来,勒令读佛经。
瞅了一眼,那游侠儿手中的佛经是《维摩诘经》。
在这里住着的日子,玄奘被赐下了一枚难得的莲花种子,但是路上辛苦,只好将这莲花种子放在了这院落的水缸里面,他们很快离开了,离开的时候,那游侠儿以手中的长安宝剑在门口重重一斩,剑气凌冽。
以示这是当年长安游侠所住的地方。
这个时候,没有人知道,在半个世纪之后,大唐的铁骑靠着西域记里记录的路线杀入了西突厥的城池,在曾经的王庭建立了大唐的官署,在城外,女皇武则天下令建立佛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