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这打的是个什么仗?!”
沙哑的咆哮声在死寂的指挥部内回荡。
巨大的地图桌前,上一秒还在忙碌和讨论着的参谋和骑士们立刻噤若寒蝉,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的窥望着坐在扶手椅上的老人。
已经上年纪的他最近刚刚过完自己八十一岁的生日,尽管依然觉得自己精神抖擞,和五十岁时没什么两样;但原本灿金色如狮鬃般茂密的秀发,已经稀疏的连完全遮住脑袋都困难;单薄的几缕,根本挡不住干瘪褶皱还下垂的脸庞。
此时此刻,愤怒到极致的他正坐在扶手椅上,面红耳赤的冲着可怜的传令兵歇斯底里的咆哮;矮小的个头外加常年暴饮暴食,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被华丽军装包裹着的酒桶,上蹿下跳,分外的滑稽可笑。
但…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因为卡斯帕·赫瑞德,并不是一个能让人笑出来的名字。
对现如今许多年轻人而言,圣徒历四十七年是一个充满象征性的年份——仿佛从那一年分裂的教会再度统一,整个秩序世界也随之迎来了漫长而繁荣的和平。
而那只是一个幻象,一个美好的憧憬;残酷的事实则是战火从未因此而熄灭,仅仅是分散了而已;失去了教会这个最大的敌人,原本还能团结一致的各国立刻四分五裂,为了彼此的利益不断挑起战端。
卡斯帕·赫瑞德,就是见证者之一。
出生于圣徒历十九年的他,参加了“对抗秩序教会霸权”的正义之战,见证了圣艾萨克的陨落;也在如今年轻人口中的“和平时代”,参与了数不胜数的对内镇压和对外战争。
尽管因为不是天赋者而始终不受重用,但因为出身皇室加上资历极高,依然在帝国的军队中享有非常特殊的地位,基本与帝国元帅看齐。
但地位和受重用毕竟是不一样的,因此当现如今的皇帝——论辈分,大概是卡斯帕的侄孙子——钦点他担任“瀚土远征军统帅”,并全权委任时,一辈子给别人当副手的他当场老泪纵横,险些在自己八十一岁生日当天原地飞升。
然后…他就发现这场战争和自己想象中的情况“略有一点点”出入。
“瀚土已经打生打死几个月,我们的作战计划和后勤部署,居然还都是按照三月份的情况制定的!两万多人蹲在艾登公国大门口一动不动,等着对面投降!六千多人居然连情况都没搞清,就敢直接登陆卡林迪亚港,跳进敌人的包围圈里!”
老人猛地起身,“砰!”的一声用配枪在桌子上砸出一个坑,把传令兵吓得浑身一颤:
“说!制定这种找死计划的参谋官,为什么没有被枪毙?!”
“我……”传令兵咽了咽唾沫,身体不住的颤抖。
“你说什么?!”
“我也不……”
“大点声,我听不见!声音这么小,也配当传令兵?!”
“我也……”
“滚!”
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中,吓得一身冷汗的传令兵如蒙大赦,打颤的双腿像是被安上了大功率蒸汽核心,发狂似的冲出了指挥部的大门。
“只是个传令兵罢了。”
一个穿着胸甲骑兵装束的中年男子走到老人身后,缓缓蹲下身,捡拾起被对方扔在地上的计划书:
“计划和实际不符…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卡斯帕大人您何必动怒?”
“因为这帮蠢货永远学不会,而我们迟早要被他们害死!”老人冷哼一声:“伯纳德,你怎么看?”
“很明显,我们迟到了。”副司令伯纳德·莫尔威斯微微颔首,向眼前的老将致敬:
“克洛维人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其速度之快,效率之高简直超乎想象,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几乎将全部的瀚土从四分五裂变成一个整体,以至于我们的参谋和军官们还未意识到局势已经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哦?”
老人惊讶的瞥他一眼,表情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野兽:“你是说……”
“有可能,伊瑟尔精灵王国只是个幌子。”伯纳德将双手背在身后,挺拔的身姿犹如骑士长剑:
“从一开始,克洛维真正的目标就是瀚土——虽然相隔晨曦山脉,但瀚土的土地肥沃,拥有稠密的人口和丰富的农产品,同时还与帝国相连,又拥有一个向南的出海口。”
“这种‘邻居’征服固然不易,但若能拉拢成为可靠的盟友,对眼下苦苦维持战线的克洛维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突破点;即便有什么万一,只要还占据着鹰角城,克洛维也无需担心本土遭到来自南面的威胁。”
“而掐断了瀚土这一重要通道,伊瑟尔精灵王国将彻底失去帝国的支援;被克洛维吞并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完全用不着急于一时。”
“所以你认为这是克洛维的阴谋?”卡斯帕打量着那张被自己揉成一团的计划报告:
“派个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把整个瀚土统一起来?”
伯纳德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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