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也不理春燕了,只在莺儿旁边看莺儿编,春燕见莺儿折了那柳枝花朵,就连忙说道:
“我妈她们老姑嫂两个照看这些得十分谨谨慎慎,一根草也不许人动。你还掐这些花儿,又折他的嫩树,她们即刻就来,仔细她们抱怨。”
莺儿便笑道:“别人乱折乱掐使不得,独我使得。自从分了地基之后,每日里各房皆有分例,吃的不用算,单管花草顽意儿。谁管什么,每日谁就把各房里姑娘丫头戴的,必要各色送些折枝的去,还有插瓶的。惟有我们说了:‘一概不用送,等要什么再和你们要。’究竟没有要过一次。我今便掐些,她们也不好意思说的。”
一语未了,他姑妈果然拄了拐走来。
莺儿、春燕等忙让坐。
那婆子见采了许多嫩柳,又见蕊官采了许多鲜花,心内便不受用。
看着是莺儿编,又不好说什么,便说春燕道:
“我叫你来照看照看,你就贪住顽不去了。倘或叫起你来,你又说我使你了,拿我做隐身符儿你来乐。”
春燕道:“你老又使我,又怕,这会子反说我。难道把我劈做八瓣子不成?”
莺儿笑道:
“姑妈,你别信小燕的话。这都是摘下来的,烦我给她编,我撵她,她不去。”
春燕笑道:“你可少顽儿,你只顾顽儿,老人家就认真了。”
那婆子本是愚顽之辈,兼之年近昏眊,惟利是命,一概情面不管,见自己来钱的花柳尽断,正心疼肝断,无计可施,听莺儿如此说,便倚老卖老,拿起拄杖来向春燕身上击上几下,骂道:
“小蹄子,我说着你,你还和我强嘴儿呢。你妈恨的牙根痒痒,要撕你的肉吃呢。你还来和我强梆子似的。”
春燕便哭了,偏那婆子是长辈,她也只能任打任骂,只能哭。
莺儿见如此,也赶忙说是她说的顽话罢了。
那婆子道:“姑娘,你别管我们的事,难道为姑娘在这里,不许我管孩子不成?”
这话既然说了,莺儿还能说什么,赌气撒开手不管了,只自己在一旁继续编着篮子。
而另一边,春燕娘也过来了。
见她们在这里闹,就问缘故,春燕才想说,她姑妈本就因丢了藕官,痛惜每月少了银子,又眼红春燕家仍旧钱多。
如何肯让春燕开口,就自己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说着便将石上的花柳与他娘瞧道:
“你瞧瞧,你女儿这么大孩子顽的。她先领着人遭踏我,我怎么说人?”
春燕她娘也正为芳官之气未平,又恨春燕不遂他的心,便走上来打耳刮子,骂道:
“小娼妇,你能上去了几年?你也跟那起轻狂浪小妇学,怎么就管不得你们了?干的我管不得,你是我里掉出来的,难道也不敢管你不成!既是你们这起蹄子到的去的地方我到不去,你就该死在那里伺候,又跑出来浪汉。”
一面又抓起柳条子来,直送到他脸上,问道:
“这叫作什么?这编的是你娘的?”
莺儿忙道:
“那是我们编的,你老别指桑骂槐。”
那婆子们深妒袭人、晴雯一干人,已知凡房中大些的丫环都比她们有些体统权势,凡见了这一干人,心中又畏又让,未免又气又恨,亦且迁怒于众。
复又看见了蕊官,又是她们素来讨厌的众多优伶之一,那婆子们心中有气,却不敢朝着莺儿、蕊官撒气,便凶向春燕。
那春燕就啼哭着往怡红院去了。
她娘又恐问她为何哭,怕她又说出自己打她,又要受晴雯等之气,不免着起急来,又忙喊道:
“你回来!我告诉你再去。”
春燕那里肯回来?
急的她娘跑了去又拉春燕。
春燕回头看见,便也往前飞跑。
她娘只顾赶她,不防脚下被青苔滑倒,引的莺儿三个人反都笑了。
莺儿又是个小孩子心性的,方才也生了气,就赌气将剩下的花柳皆掷于河中,自己回房去。
这里把个春燕姑妈心疼的只念佛,又骂:
“促狭小蹄子!遭踏了花儿,雷也是要打的。”
自己且掐花与各房送去不提,偏这几日家祠里也该换些新鲜花了,又要去那阴森森的地方,春燕姑妈虽然嫌祠堂晦气,却也只好拿着新掐的花送去。
路上见一个小厮在一个院子里训话,原来是一二十个新来大观园里打杂的男仆。
春燕姑妈就听见那些人一一报名,其中一人就说道:
“小的姓霍,叫霍因。”
那春燕姑妈心中嘀咕,道:祸因?这是谁家的倒霉孩子,这爹娘起名也太随意了,也不怕这孩子一生没个好命。
春燕姑妈想着,就进了祠堂,迎面就撞见了霍来儿,顿时吓得惊呼出声,定睛一看却是霍来儿,顿时让春燕姑妈气的叫嚷起来:
“你两个眼睛是用来放屁的?看不见我来?也瞎着两个眼睛来吓我!”
那春燕姑妈说着,将手里的花一股脑塞给霍来儿,便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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