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七月初,都是提前录取批次的学生们,最开心的日子。
能够得到提前录取批次的学生,都是学霸级别的存在,当录取通知书到手之后,自然全家欢庆,很多还要摆上好几桌酒宴,宴请宾朋,庆贺一番。
人生四大喜之中,金榜题名时,就是最浓墨重彩的一项。
高考生胡晓阳,从自家两层的筒子楼里走出来时,就听到了附近的几个阿姨,正在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你看,这赵家的孩子,到底是出息了。”
“可不是,京大啊,第一的学校啊!”
“是啊是啊,我早就觉得这个赵彦旗是个好苗子,他小时候我还带他买过墨水呢!”说话的这位,似乎恨不得把别人肚子里的墨水,全揽在自己身上。
“我刚才看到了赵彦旗他妈了,满面春风啊,真是……啧啧。”
“能不春风满面吗?光是各个企业赞助的数,就有这个了……”这位大妈伸出来两根手指,“他家里的窟窿,可算是填上了……”
胡晓阳低头走过楼道,从几个八卦的大姨大妈身边走过,她们谈论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声音就压低了许多。
“这倒霉孩子。”
“是啊,自己胡作不说,还把自己的妈妈给作进去了……”
“听说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造孽啊,这家子,可算是完了……”
“是啊……你说现在的孩子,脑袋里都在想啥呢?他也是今年高考吧,他报的啥学校?”
“好像是一个民办学校,我看不如不上,这民办学校,有什么可上的?”
胡晓阳顿住了脚步。
从医院匆匆赶往高考考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缺考一门,半程进考场,这还是在经过特许的情况下,但他的成绩本就不是最好的那一档,只是中等偏上,所以考试成绩可想而知。
最终,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填了“懒神学院”这个传说中,最好的民办高校。
但是填了志愿之后,就石沉大海,随着母亲的病情恶化,他也顾不得什么学校不学校的了,这两天几乎都在到处筹钱。
说起来,他和赵彦旗还是发小,都是在这座古老的筒子楼里长大。
双方的家长曾经也都是工友,在上世纪末下岗了,之后他们一起摆摊做小生意,一起攒钱干小超市,一起亏钱,一起借钱买车跑运输,又一起赔的掉了底儿。
胡晓阳觉得自己这前十多年的生活,简直就是一出排演好的悲喜剧。
直到高考之前的几天,一场车祸将两个人的父亲同时送进了医院。
当时是赵彦旗的父亲酒后驾车,出于义气,胡晓阳的父亲还维护了赵彦旗的父亲一番。
但等到受害者要求赔偿之后,不知道赵彦旗的父亲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变成了胡父酒驾肇事。
面对不清不楚的现场记录,以及一口咬定是父亲的赵父,胡晓阳只觉得这位自己叫叔叔的邻居,是如此陌生!
胡晓阳自己却是知道的,自己的父亲已经戒酒好多年了,年轻时的应酬让他落下了病根,一旦喝酒,胰腺就痛的死去活来,他怎么可能喝酒?
但是这显而易见的论证,比不过那含糊不清的记录,以及赵彦旗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关系。
面对致死车祸数十万的巨额赔偿,以及车辆的损失赔偿,整个胡家一瞬间就垮塌了。
胡晓阳年少气盛,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委屈,理论不成,顿时闹将起来,挥舞着菜刀,说要砍死这一家。
如果不是街坊邻居拦住,怕是真的要酿成一场惨剧,后来警察赶来,不由分说就将胡晓阳拘留了起来。
胡晓阳的母亲,是一个特别敏感,特别脆弱的女人,在胡晓阳被警察逮走拘留的几天后,不知道听了谁搬弄唇舌,承受不住压力自己在家寻了短见。
胡晓阳恳求了很久,才能在高考当天出来参加高考,闻讯之后,顾不得去考场,立刻赶去了医院。
这一切,都发生在了高考的这几天。
这对一个学生来说,本来是最重要的,决定自身命运的日子。
但胡晓阳觉得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全都错过了。
本来,成绩上来说,胡晓阳是中等偏上,努努力上个二本还是有希望的。
但面对家庭的困境,还在医院的父母,胡晓阳已经断绝了继续上学的心思,他从那天起,就开始到处筹钱,一边向亲属借,一边打零工。
但亲属们能借给他的本也不多,打零工更是杯水车薪。
讨要赔偿的受害者人家,天天堵到医院门口去闹,让医院的医生都已经不厌其烦,频频催促他们转院,偏偏脆弱的母亲不顾家里困境如此,又要寻死觅活,老实巴交的父亲,还裹着石膏就想下床去找活干,一个月不到已经瘦了两圈。
曾经年少轻狂的胡晓阳,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就已经整个成熟了起来。
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少年的两鬓,竟然都有了淡淡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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